漆黑之兽

夜色如墨，雪片无声飘落，将拉伊小镇笼罩在一片冰封的寂静之中。

三人追逐着那道难以名状的黑色暗影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间穿梭，脚步声在覆着薄雪的石板路上格外清晰。

“埃科！发生什么了？”诺伦的声音划破夜的宁静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。

玛拉利切斯的身影在前方快速移动，头也不回地喊道，语气里带着一贯的自信与几分挑衅

“不必跟来，这种小场面我闭着眼都能应付。倒是你们，可别跟丢了。”

艾泽微微蹙眉，放缓脚步，银白的睫毛上落了几片雪花。“我有种不祥的预感……”

他低声自语，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

“这次恐怕又要追丢了。”

他转向诺伦，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

“论起捉迷藏，埃科未必抓得住那神出鬼没的东西。”

诺伦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扬声向前方那个几乎要融入黑暗的背影喊道

“埃科！停一下！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！”

玛拉利切斯猛地刹住脚步，溅起一片雪屑。他转过身，双手叉腰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和一丝戏谑

“怎么，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打算动用您那聪明绝顶的小脑瓜了？有什么妙计不妨说出来听听，别再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。”

诺伦无视他的调侃，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。昏暗的煤气灯在巷口投下微弱的光晕，勾勒出屋檐和堆积杂物的轮廓。

“我们兵分三路，”他语速加快，但依旧清晰，“合力将它逼进前面的窄巷。艾泽，你从右边包抄；埃科，你速度快，从左边拦截；我继续从正面追击。”

他们依计行事，追着那道飘忽的黑色暗影又穿过几个路口，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间回荡。

然而，就在他们钻出另一条更显破败的小巷后，目标再次消失了踪影，仿佛融化在了浓稠的夜色里。

玛拉利切斯烦躁地一拳砸在身旁湿冷的砖墙上，震落些许积雪。“可恶，”

他低声咒骂，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角落

“又钻到哪个耗子洞里去了？这家伙滑溜得简直像抹了油的鳝鱼！”

他踢开脚边一个空罐子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。

诺伦没有理会他的抱怨，而是仔细审视着这条死胡同。高耸的砖墙在尽头合拢，墙面斑驳，爬满了潮湿的痕迹。

“这里理应是一条死路，”

他沉吟道，像是在对同伴说，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，“它不可能凭空消失，除非……”

艾泽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边，语调轻扬，带着他特有的、仿佛事不关己的戏谑

“有人接应？还是说……它会隐身？哇——那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喽～埃科？说不定它正站在你身后呢。”

艾泽故意拉长了尾音，看着玛拉利切斯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

玛拉利切斯嗤笑一声，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：“……啧。与其编造这种三流奇幻小说的桥段，不如想想实际点的可能性。”

诺伦抬起手，示意他们安静。他蹲下身，指尖掠过地面上一处不易察觉的痕迹。

“……两个都是很有戏剧性的猜想，可惜，真实原因恐怕要朴素得多——”

他站起身，目光投向墙壁底部一堆被积雪半掩的废弃木箱

“这条巷子里，大概率存在着标准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暗道或者岔路。”

他进一步分析道，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：“这小镇自洪积纪之前就已存在，畜牧和陶瓷业都曾相当发达。几个世纪以来，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系统、窖井以及连接各家各院的秘密通道，很可能构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网络，仅凭一张官方地图根本无法掌握全貌。”

玛拉利切斯挑眉，语气依然带着质疑，但似乎稍微认真了些

“那么智囊先生，现在又该如何？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它自己出来鞠躬谢罪吧？或者指望艾泽用他那神奇的骰子把它摇出来？”

诺伦没有直接回答，他转过身，目光沿着来路细细搜寻。

月光下，深色的石板路上，零星洒落着一些黑红混杂、在低温下略显粘稠的液体，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。

“它受伤了。”诺伦低声道。

艾泽也注意到了那些痕迹，若有所指地补充

“血液流失通常伴随着体力的衰退。嗯，它必然需要再次出来觅食，以补充消耗。我们只需布好陷阱，然后耐心等待即可～”

他看向诺伦，眨了眨眼，“你也是这么想的吧，诺伦？”

玛拉利切斯手腕一翻，摸出一张扑克，指尖灵活地将其翻转把玩着，脸上写满不屑

“只要它还喘着气，就能被追踪、被捕获、被杀死。遇上我，它早点死了说不定还算一种仁慈的解脱。”

他“啪”地一声将扑克收拢握紧，语气转为干脆：“走吧，别浪费时间了。争取在天黑之前把该准备的都弄好。我倒要看看，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能躲到几时。”

……

雪夜的小镇静谧无声，蓬松的新雪覆盖了屋顶、街道和篱笆，倒映出清冷惨淡的月光，营造出一种近乎不真实的宁静。

三人蜷身于一处破损的篱笆之后，借深沉的夜色和堆积的杂物隐蔽身形。

寒气透过衣物渗入，诺伦不自觉地将外套拉紧了一些。

艾泽似乎毫不在意寒冷，指尖绕着自己的头发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不远处用作诱饵的鸡笼。

玛拉利切斯则显得有些不耐烦，不时活动着手指，仿佛在期待一场更直接的冲突。

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。

玛拉利切斯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，语气里充满怀疑

“喂，这种守株待兔的蠢办法真的有用吗？就凭这几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鸡仔，能引来那种东西？我觉得我们像是在演一出蹩脚的田园喜剧。”

艾泽头也没回，声音轻得像耳语：“静观其变，埃科。只需耐心观望就好啦～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。”

玛拉利切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，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寒冷空气中

“简直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。有这功夫，不如直接去把那什么雕塑家协会的老巢掀了。”

就在这时，诺伦突然抬起手，示意禁声。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鸡笼方向的阴影

“嘘，有东西来了。”

气氛瞬间绷紧。暗影之中，一个模糊的轮廓缓缓移动，随即，一只沾着雪泥、形貌略显扭曲的犬科动物的爪子探了出来。

小心翼翼地落在雪地上，紧接着是粗重而湿热的呼气声，在冷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。

一步，两步。

它似乎观察了片刻，随即不再犹豫，猛地扑袭而出，动作意外地迅捷，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“趁现在——！”诺伦低喝道。

那无形暗影般的黑色怪物似乎被惊吓到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，转身欲逃，却恰好撞入预先设下的陷阱中，顿时浑身一僵，动弹不得。

陷阱成功捕获了目标。

怪物垂着头，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，向着小心翼翼逼近的诺伦龇牙，露出非人的利齿，试图用最后的凶悍阻止他继续靠近。

玛拉利切斯眯起眼睛，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猎物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警惕

“这家伙……你们能看清它的脸吗？或者说，它那玩意能算脸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