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暖的光线顺着门缝照亮了走廊
“院长，您来啦。”屋里的中年病患打了个招呼，笑容憨厚，她手中是一张卡纸，几只千纸鹤放在身边
“嗯，大家都还好吗？”弗朗西斯笑着，拿起一只千纸鹤“折的真好啊”
“哈哈，这没什么。我们都很好，但小米娅那边吵着要找院长，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，您快去看看吧。”中年病患露出担心的表情
“我知道了。抱歉，我这里有紧急情况，接下来只能请你们自行参观了。”弗朗西斯转向调查者们，脸上挂着歉意的笑
“请随意一些，除了我的办公室，任何地方都可以报我的名字通行。先失陪了。”
她跟着两位病患匆匆离去，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，她的身影就在这一亮一暗中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。
“正好我们可以在这里调查一下。”诺伦提议。如果库姆的改造是在疗养院里进行的，那这里多少会留下痕迹。
其余人点头，准备开始分头搜查。
疗养院的陈旧记录散发着一股纸张霉变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。
诺伦来到档案室，他的指尖拂过一排排标签模糊的档案盒，寻找着任何可能与“雕刻家协会”产生联系的蛛丝马迹——捐赠记录、物资采购清单、特别项目合作文件……一无所获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个角落时，一个异常陈旧、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硬纸盒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它的标签并非印刷体，而是手写的花体字，依稀能辨出「…与霍尔家族往来文书（归档）」的字样，日期落款是十几年前。
霍尔家？诺伦想起这片区域旧日的归属，心中一动，伸手将盒子取了下来。灰尘簌簌落下。
里面大多是些格式化的公函往来，关于税收、地契、公共设施维护的批文，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效率。诺伦快速翻阅着，直到一页略显不同的文件滑落出来。
那是一份资金扶持申请，来自这家疗养院的院长，申请理由是购置一批新型康复设备，言辞恳切。文件的末尾，用另一种墨水笔迹清晰地批注着「驳回。预算评估不实，方案可行性存疑。」——落款是霍尔夫人的签名，凌厉而果决。
这本身并不出奇。吸引诺伦注意的是文件下方空白处，另附有一张便签纸，是那位院长的笔迹，似乎是她个人的工作备忘或随笔，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难以释怀的诧异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欲。
笔记里写道，那天的会谈对象主要是霍尔夫人，一位极其冷静、难以揣测的女士。但院长的注意力，却大部分被陪同在侧的一个小男孩吸引了。
那孩子看起来只有八、九岁大，穿着精致的西装，头发板正的仿佛日日都有修剪。安静得不像话。整个会谈过程中，他就坐在一旁，不玩闹，也不插话，只是用一双过于成熟的眼睛观察着一切，那种眼神让院长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，仿佛被一个同龄人审视着。
院长在笔记里承认，她当时耍了个小心思，试图在陈述中嵌入一个不易察觉的逻辑陷阱，夸大疗养院的未来收益，以期获得更多资金。她几乎以为要成功了，霍尔夫人看起来并未立刻识破。
然而，就在那时，那个一直沉默的小男孩开口了。他甚至没有看院长，只是平淡地、像指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一样，轻声对他的母亲说：“她在偷换概念，三项预期收益的基数建立在无效数据上。”
一句话，轻飘飘的，却像根针一样戳破了院长精心编织的泡沫。申请自然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。
但院长在笔记最后写的，并非恼怒，而是一种更深的不安： “……那孩子点破谎言时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没有得意，也没有对被揭穿者的嘲讽。他甚至不像是在对我们说话，眼神深处空茫一片，好像只是复述某个客观事实……”
“我忍不住想，什么样的家庭会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接触到这些？他又经历了什么，才会露出那种……仿佛灵魂偶尔才回到身体里的眼神？霍尔家的这位小少爷，聪明得吓人，也……空洞得吓人。恐怕……已经有了解离的症状”
诺伦的呼吸微微屏住。
一个八九岁的孩子。过分聪明。过分冷漠。抽离感。解离。霍尔夫人。被一句话点破的伪命题。
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组合，勾勒出一个清晰得令人有些不适的影像。
那个总是笑眯眯的、轻飘飘的、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搭档……他前不久，才见过那个小艾泽的幻觉
诺伦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那张薄薄的便签纸。
他几乎可以肯定，院长笔下那个令人忧疑的、聪慧而冰冷的孩子——
就是艾泽。
孩子用手肘推了推同伴，压低声音，语气混合着好奇与失望“啊……他就是霍尔家的那个少爷？”
另一个孩子撇撇嘴，毫不掩饰自己的扫兴“什么嘛，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？”
偏大一点的孩子突然想起什么，带着一丝知晓内情的优越感的凑过来“哦！我妈妈偷偷跟我说过他的事——”
“嘘！小声点！这种事怎么能乱说！”
其中一个突然缩了缩脖子，有点不自在的扫视四周“……他刚才，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？”
一个孩子歪着头，真正的困惑取代了之前的轻蔑“所以……他凭什么这么受宠爱啊？ ”
偏大的孩子耸耸肩，给出一个最简单也最可能的答案“不知道。大概就是因为生在宝石摇篮里吧？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啊。 ”
孩子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、淡淡的羡慕“他肯定会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吧。”
其他孩子附和着，试图用满不在乎掩饰那点嫉妒“是啊…虽然是很让人羡慕没错啦……但是嘛…… ”
短暂的沉默。几个孩子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身影。
孩子的眉头慢慢皱起，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不解和一丝莫名的寒意 “……他的表情…… 怎么回事？ 那孩子为什么…… 一点笑容都没有？”
————
疗养院内虽然破败，陈设简单，但还算整洁。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郁，就像无形的海，将他们包裹其中，喘不上气。转了几圈，除了病人和寻常的医护用品外一无所获。诺伦感觉只有自己在认真调查，另外三人之间的气氛相当微妙。
最终，众人停在“院长办公室 闲人免入”的牌子前。
“如果疗养院中藏有什么秘密，也只会在这里了。”诺伦说。
“要不要我帮你们破门？”玛拉利切斯跃跃欲试的站在旁边，在昏暗的背景下，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。
“那倒不用，毕竟……”艾泽握住门把轻轻一拧，门应声而开。
“没锁？”
“相信我，我也和你一样惊讶。”
“风险是不可避免的，进去吧。”
艾泽依言推开那扇阴冷压抑的沉重木门。一股阴风自门内涌出，一个半人高的身影紧随其后，嘶叫着扑了出来！
玛拉利切斯反应极快，一把扑克牌飞出，将那诡异的怪物击退。咚咚的急促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，办公室大门被从外推开。
“米娅！”弗朗西斯的声音传来。
“吼——”被称作米娅的怪物发出低吼。
“我就说怎么在哪里都找不到你，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。快跟我……”
注意到调查者们，弗朗西斯止住话头，语气瞬间冷了下来
“我好像提醒过，办公室是禁止参观的吧。”
“很遗憾，女士，但‘参观’恐怕就到此为止了。”诺伦上前一步，声音清晰而冷峻
“根据《协定》第八十一条，条目A，未经密斯底亚协定审查会审核授权，任何个体、组织、机构不得对任何人类或未知存在个体进行实验。”
他的目光锐利如刀，“现在我们怀疑疗养院中存在人体改造活动，并已经联系了审查会。他们会对疗养院进行封锁，还劳烦弗朗西斯女士配合。”
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，诺伦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——正面交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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