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证词

弗朗西斯面对诺伦的质问，只是微微侧过头，神情镇定自若，仿佛那凌厉的攻势并未触及她分毫。

一旁的科尔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得略略后退了半步，显然没料到这次看似寻常的护送任务背后竟牵扯着如此惊人的秘密，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愕然。

弗朗西斯的声音平稳得出奇，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无奈：“人体改造？这恐怕是天大的误会了。”

她环视了一下四周

“这间疗养院规模很小，一共只有两层，合计不超过二十个房间。作为院长，我每天都会亲自巡视每一个角落。如果有人在这里进行非法的实验，我不可能毫不知情。”

诺伦紧锁眉头，并未被她的说辞动摇。“自己是不能做自己的证人的，女士，这点常识您不会不清楚。更何况，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，多数都对您不利。”

他的目光锐利，“这位‘米娅’……只怕您没少在她身上动刀子吧？还有莉莉。您既然自称是她的母亲，就不可能对她异于常人的本质一无所知。”

弗朗西斯闻言微微一愣，随即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，她非但没有紧张，反而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般，整个人放松下来，甚至轻轻叹了口气。

一旁的艾泽也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这让诺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，暗叫不好。

弗朗西斯摇了摇头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澄清：“各位怕是真的误会了。莉莉叫我一声母亲，可我未必是她的生身之母。”

她顿了顿，解释道

“她是我多年前从一个人口贩卖的贼窝里解救回来的孤儿，她身上那些……异常之处，全都是拜最初绑走并残害她的那些恶徒所赐。”

她的目光转向窗外，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

“至于库姆和米娅，它们都是莉莉从外面不知何处捡回来的，具体的来历，连我也不甚清楚。”

她转回目光，坦诚地看着诺伦

“当然，我明白，一般人看到库姆和米娅的样子，不说心生畏惧，至少也会谨慎对待，绝不会允许它们接近孩子。”

“但我年轻时，曾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‘奇遇’，见识过一些常人闻所未闻的奇观异象。”

弗朗西斯的语气平静的让人忧心

“因此，尽管库姆看上去确实有些……非同寻常，但看在莉莉如此喜欢它、依赖它的份上，我也就默许它留下了。毕竟，它是莉莉在这世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、能够接纳她的伙伴。”

她的声音里染上一丝真实的温柔与苦涩：“这孩子本身就因为过去的经历，与其他人之间存在着很深的隔阂，我怎么能忍心夺走她唯一的慰藉呢？”

最后，她摊开手，做出一个全然开放的姿态

“如果这样仍不能打消各位的疑虑，我可以再陪诸位将疗养院里里外外彻底检查一遍，包括我的私人办公室。请放心，在你们所谓的‘审查会’来人之前，我保证哪里都不会去。”

……

时间在沉默而细致的搜查中一分一秒流逝。他们将弗朗西斯留在原地，转身将这栋不大的疗养院翻了个底朝天。

然而，结果令人沮丧。没有发现任何暗门，没有触发任何机关，更没有隐藏的房间。就连那间标示着“禁止进入”的院长办公室内部，都整洁普通得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异常之处。

玛拉利切斯靠在走廊墙壁上，语气带着几分不耐“福尔摩斯先生，你那个所谓的‘审查会’，到底什么时候能来人？”

诺伦面色凝重：“……我们一直呆在一起，你看到我通知任何人了吗？”

玛拉利切斯愣了一下，随即啧了一声：“……好小子，跟着艾泽就学会骗人了是吧”

一旁的科尔下意识地开口维护：“别这么说，老……”

他及时刹住了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熟悉称呼，生硬地转了口风

“……艾泽先生会的东西很多，跟着艾泽先生，什么都能学到！这位……福尔摩斯先生，只是刚好学这种东西比较快而已。”

诺伦皱了皱眉，总觉得这话像是在贬自己，细品之下又似乎只是陈述，只好点了点头，将注意力拉回正题：“我原以为可以诈出点什么破绽，但她应对得滴水不漏。”

他回忆着搜查的细节

“刚才我特别留意了，这里连最微弱的融蚀痕迹都感知不到。除了米娅和库姆的存在本身，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平平无奇、甚至有些与世隔绝的普通疗养院。”

诺伦的语气带着一丝自责：“这次是我操之过急了，恐怕已经打草惊蛇。如果我能考虑得更周全一点……”

艾泽打断了他的懊悔，声音平静：“反悔是没有意义的。对于眼前的状况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
诺伦沉吟片刻，目光扫过这过于“干净”的环境

“这里……太普通了，普通得甚至有些刻意。一个医生，在一个普通的小镇开设了一家普通的疗养院，过着近乎避世的生活，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”

他顿了顿，指出其中的蹊跷

“然后，她‘偶然’解救了一个孩子，偏偏这孩子就是个罕见的唤醒体？这其中的巧合，未免太多了。”

“总之，”他做出决定，“先尝试联络密斯卡托尼克，汇报这里的情况。”

众人屏息凝神，等待着通讯接通的信号。然而，十秒钟过去了，空气中回荡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
诺伦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。

通讯……再次被切断了？

艾泽突然出声“……恐怕没那么简单。”

“这里应该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屏蔽力场，隔绝了银芯科技的信号。或者说，所有与融蚀相关的力量在这里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。”

艾泽看了一眼科尔，又看了一眼玛拉利切斯“撤退吧，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。”

诺伦下意识的问道“撤离？那莉莉呢？库姆呢？我们就放任不管了吗？”

艾泽叹了口气，目光投向走廊深处莉莉房间的方向

还未开口，科尔已经冷静地分析道：“根据目前的状况分析，她们跟随弗朗西斯已久，对方没有对她们下手的理由。相反，我们这几个外来者刚刚才对弗朗西斯产生了直接的威胁，继续留下反而可能激化矛盾，将危险引向她们。”

他顿了顿，看向艾泽寻求认同：“敌暗我明，不必急于一时，对吧，艾泽先生？”

说完，他脸上露出一个与刚才冷静分析时判若两人的、腼腆而乖巧的笑容。

就在这时，高跟鞋清脆的踢踏声在空旷的走廊中猝然响起，由远及近。弗朗西斯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，伴随着她沉稳如水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

“几位应当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吧？如何？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