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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无止境

三流侦探与猫

那生物仿佛由宇宙间所有绝望与疯狂糅合而成,狼形的身躯在每一瞬间都在崩塌与重组,燃烧的双目烙着不祥的、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光芒,狰狞的颚部开合间,滴落着粘稠的、如同实质阴影的唾液。

而最刺目、最令人心胆俱裂的,是挂在它那不断变幻的肢体上的一片——洁白的、染血的衣角。
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!”弗朗西斯发出撕心裂肺的、不似人声的哀嚎,疯狂地向前伸手,仿佛想要抓住什么,却被科尔用尽全力死死禁锢在怀中。

诺伦死死盯着那抹熟悉的、此刻却如同墓碑般冰冷的纯白,眼中盛满了无声的、汹涌的悲鸣。

莉莉……

地狱犬扬起镰刀般的巨爪,简单而粗暴地撕裂空间袭来,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。

“散开!”艾泽手中的玻璃笔瞬间延展成修长的武器,骰子在空中划出凄艳而徒劳的弧线——却只定格在一个平庸得令人绝望的数字。

他咬牙架住那足以开山裂石的爪击,整个人被无可抗拒的巨力撞得向后滑行,鞋底在坚硬的地面上擦出刺耳而漫长的声响,仿佛是他意志被磨碎的声音。

科尔与诺伦同时开枪,子弹呼啸而出,却在触及怪物周身扭曲空间的瞬间诡异地偏转,只能在那令人作呕的躯壳表面激起转瞬即逝的、嘲讽般的涟漪。

希德利丝向前踏出半步,仅仅半步。

刹那间,整个通道化作了极寒的炼狱,细密尖锐的冰晶如暴雪般翻涌、咆哮。

随着她抬起的、已微微颤抖的指尖,嶙峋的、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冰棱自地面爆裂而出,如同绝望中伸出的骨手,死死禁锢住地狱犬的四肢。

这一次,子弹终于击中了目标——但那些被撕裂的伤口,竟在呼吸之间蠕动、愈合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的败北。

地狱犬发出撼动整个空间的、饱含嘲弄的咆哮,困住它的坚冰应声迸裂,化作漫天冰冷的尘埃。

“希德利丝,停手!”艾泽再度掷出骰子,以违背常理的速度闪现至怪物上空,战戟带着他全部的重量与决绝狠狠刺入那翻滚不休的躯壳。地狱犬发出一串无法理解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,另一只利爪自虚空中突兀探出,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向希德利丝——

科尔的子弹险险擦过爪尖,勉强偏转了攻击轨迹,却无法完全化解那致命的威胁。

希德利丝趁机扬手,万千冰矛悬于半空,随着她挥落的手臂如暴雨般倾泻而下!

数千道寒光试图将地狱犬钉成破碎的幻影——

可惜,

地狱犬本无定形。

多数冰矛徒劳地没入地面或消失在雾气中,飞溅的冰屑映出她愈发苍白、几乎透明的脸。

她右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又强行握紧。这一次,更密集、更狂暴的冰晶风暴席卷了每一寸空间,无数棱镜般的尖锐结晶在地狱犬周身疯狂旋转、收拢,试图将其彻底封印——

等等…怎么回事?!

紫雾剧烈弥漫,地狱犬的身影竟凭空消失。希德利丝踉跄着收回手臂,那只手已彻底冻结成不祥的青紫色,指尖震颤如风中枯叶,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。

“希德利丝女士,后面!”诺伦的惊呼穿透了弥漫的死亡迷雾。

她本能地想要闪避,大脑发出指令,侧身,抬腿——

抬腿……?

肢体如同深陷万年冰窟,过度透支的可怕代价在此刻全面爆发,神经末梢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却无法驱动分毫。

就像被永远地、彻底地冻结在了奔向死亡的时光里。

到此为止了吗?

利爪贯穿胸膛的瞬间,世界陷入一片死寂。

“噗…咳…”温热的鲜血从她失去血色的唇间涌出,在极度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一颗颗凄艳的赤色冰晶,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。

错愕与剧烈的痛苦凝固在她终年无波的脸上,涣散的瞳孔最后倒映着的,是众人惊恐而绝望的面容。

“希德利丝——!!”艾泽的悲鸣被另一只袭来的利爪无情逼退,只能化为无声的嘶吼。

她看着这一切,眼底最后的光芒开始疯狂燃烧。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,她抬起已几乎失去知觉的手,死死握住贯穿自己身体的冰冷爪刃——下一刻,极寒的冰霜顺着接触点疯狂蔓延、攀爬!

“呵呵……不愧是地狱犬。”她带血的笑声轻颤着,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嘲弄,冰层已迅速覆盖了她的手臂、肩膀,正贪婪地攀上她苍白的脸颊。

身体在剧痛中剧烈战栗,但握住利爪的手却稳如磐石,仿佛将所有的生命与意志都灌注其中。

“『津梁』是渡口与桥梁…象征连接与过渡。”她望向艾泽,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,但时间已如流沙般从指缝溜走,“你的意义在于引导…而非阻挡命运的堤坝…不要曲解自己…”

冰晶淹没了她的脖颈,呼吸变成了一种奢侈,唯有那双眼睛仍亮得灼人,像是寒夜中最后的星辰。

“帮我和威廉说…”

冰层覆上她优美的唇角,那个因负面效果而终年冻结的表情,此刻竟漾开一丝极浅、极淡的弧度,似乎混合着无尽的无奈与最终的释然。

“替我看好那些学生…别总想着…逃…课…”

最后几个字,消散在凝固的唇边。冰晶彻底吞没了她的面容,将少女与怪物的利爪永恒地冻结成了一座悲壮的雕塑。

那座冰雕在混沌扭曲的光影中泛着微蓝的幽光,她最后的目光永远凝固——坚定、决绝、盛满了未竟的承诺与无声的、沉重的告别。

地狱犬疯狂地挣扎着,却一时无法挣脱这以生命与灵魂铸就的最后枷锁。

空气中只剩冰层蔓延的细微“咔嗒”声,与幸存者压抑的、破碎的呼吸交织在一起,谱写成一首名为绝望的无声挽歌。

与此同时

玛拉利切斯单膝重重跪倒在地,碎裂的石块硌入皮肉,他却感觉不到疼痛,所有感官都被更剧烈的创伤淹没。一只手死死撑住不断剥落、融化的墙壁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、泛白,仿佛要将最后的力量钉入这正在崩溃的世界。他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刀片,牵扯着身上纵横交错、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
粘稠的鲜血混着冰冷的汗水从额角滑落,模糊了视线。他随手抹了一把脸,甩下的血珠在昏沉的光线中划出数道刺目的弧线,无声地滴落在脚下那片正不断蔓延、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漆黑蚀痕上。

那融蚀的痕迹,是绝望的具象化。

它们在地面、在墙壁上无声地爬行,时而像粘稠的、散发着腐臭的沥青,时而像泛着诡异虹彩的石油,最终汇聚成一片望不见底的、死寂的漆黑之海,散发着不祥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、声音与希望的,浓稠到极致的哀愁。

瑟奎兹的身影从这片绝望之海中缓缓浮起,如同从冥河归来的摆渡人。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情绪后的、近乎虚无的平静:"放弃吧。"

玛拉利切斯终于支撑不住,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墙壁滑坐下来,身体的重量牵动了内腑的伤势,让他抑制不住地咳出一大口带着碎块的暗红血液。

他抬起头,染血的视野一片模糊,但那个不知被击退、撕碎过多少次,又多少次从虚无与秽物中重塑身躯的怪物,正再一次,沉默而坚定地向他逼近。

她的身躯由污浊的黏液和破碎的阴影构成,每一次“复活”都仿佛是对生命法则最恶毒、最彻底的嘲弄,将“挣扎”二字变得无比可笑。

"在这里,我可以无限次重生,"瑟奎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像是在宣读宇宙间一条冰冷无情的定律,"而你,只有一条命。"

她缓缓抬起手,那由世间秽物与阴影构成的利器逐渐凝实、锋锐,闪烁着死亡的寒光,"让我给予你一场安眠吧。"

玛拉利切斯闻言,染血的唇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,他嗤笑一声,带着满口的铁锈味:"想得美。"

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呼吸,仿佛要将肺里最后一点空气榨干,目光穿透血污与黑暗,带着一种不容践踏的、熔岩般的骄傲:"我才不会接受施舍……没有人能可怜我,"

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、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柔和,"小老板也不行……顶天了,也就允许科尔那小崽子……冒犯一下,磨叨两句。"

刹那间,他眼中似乎掠过某个温暖的、带着笑意的剪影,但那份转瞬即逝的温柔在重新聚焦于瑟奎兹时,已彻底化为北极冰原般凛冽的冷凝。

"至于你——"他一字一顿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全然的、不加掩饰的轻蔑,"你、不、配。"

瑟奎兹深深地、仿佛叹息般地吸了一口气,那由秽物构成的身躯似乎也随着这个动作微微起伏。

她凝视着即便濒临毁灭、灵魂依旧骄傲得如同不屈烽火的男人,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、近乎悲哀的叹服。

"我很佩服你。你活得潇洒肆意,不用看别人眼色,不需要人牵着你……"
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深埋于骨髓的向往,"我像那被无数丝线牵绊、不得自由的风筝,而你是真正的、搏击风暴的飞鸟。"

玛拉利切斯低低地笑了两声,笑声嘶哑,牵动了伤口,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但他毫不在意,仿佛疼痛已是身外之物。

"无需多言。"

他闭上眼,复又睁开,那紫色的瞳孔中竟是一片看透生死、燃尽一切的平静与坦然。

他的目光越过瑟奎兹,投向通道深处那片虚无的黑暗,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,看见了曾经照耀在他身上的、那轮虚假却无比温暖的日光。他将自己的半生,连同所有的忠诚与炽热,都献给了那轮伪日,只因那如幻梦一般、却真实存在过的温暖时光。

那是他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,偷来的、此生最幸福的的日子。

“因为我的归处——”

"我早已遇见。"

瑟奎兹沉默地注视着他,目光如同最细致也最残忍的匠人,一点点描摹着这只折翼却仍不肯坠入尘埃的飞鸟最后的姿态。她看到了他的骄傲,他的坚持,他那融于骨血、至死方休的不羁灵魂。

她看着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,将最后一张边缘锐利如刀的扑克牌,稳稳地、决绝地调转方向,冰冷的牌缘对准了自己仍在跳动的心脏。

那一刻,恍惚间似有破碎的、染血的黑色羽毛在虚空中无声翻飞,如同一场为勇士送行的默剧。

而后,万籁俱寂。

只剩下那具承载着不羁灵魂的躯壳,静静倚坐在不断融蚀的墙边,任由温热的鲜血在地上蜿蜒流淌,汇入那片漆黑的、绝望的海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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