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我妈翻我手机的那天，我正在和陈宇讨论周末的物理作业。
“这周六去图书馆？”他发来消息。
“嗯，顺便去趟网吧。”我回复。
消息刚发出去，身后就传来一声冷笑。
“网吧？”我妈的声音像刀片刮过玻璃，“你管这叫去图书馆？”
我猛地回头，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，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衣服。
2.
手机被没收了，连带着我的QQ密码。
“以后每天检查聊天记录。”我妈划拉着屏幕，眯眼盯着那些对话框，“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？”
我盯着地板，数着瓷砖上的花纹。一块、两块、三块……
“还有这个陈宇，成绩怎么样？”
“年级前五十。”我撒谎。
她哼了一声，把手机塞进围裙口袋：“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。”
3.
第二天上学，陈宇在走廊拦住我：“昨天怎么突然下线了？”
“手机被没收了。”我压低声音，“我妈看到你说网吧。”
他吹了个口哨：“完蛋，你妈肯定觉得我带坏你了。”
我苦笑：“她现在已经把你归类为‘不良少年’了。”
“那我还挺酷。”他咧嘴一笑，露出虎牙，“要不要我染个头发坐实一下？”
4.
中午吃饭时，林婷端着餐盘坐到我旁边。
“你妈昨天加我QQ了。”她小声说。
我筷子一顿：“她问你什么了？”
“问我平时跟你聊什么，还有……”林婷犹豫了一下，“问我知不知道你和哪些人来往。”
我盯着盘子里的青椒炒肉，突然没了胃口。
“你怎么说的？”
“我说你挺安静的，就爱看书。”她戳了戳米饭，“哦，还说你物理课老睡觉。”
5.
放学回家，发现我妈正在翻我的书包。
“找什么？”我站在门口问。
她吓了一跳，随即板起脸：“看看你有没有又偷藏漫画。”
我走过去，从夹层里掏出一本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：“只有这个。”
她狐疑地翻了一遍，确实没找到什么，最后把书塞回去：“以后书包别乱放。”
6.
晚上，我爸破天荒地找我“谈心”。
“听说你交女朋友了？”他开门见山。
我差点被口水呛到：“谁说的？”
“你妈看你手机，说有个女生老找你。”
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林婷：“那是班长，问我作业。”
我爸盯着我看了几秒，似乎在判断真假，最后说：“现在不是时候，考上大学再说。”
我点点头，心想：考上大学后你们又会说“找到工作再说”，然后是“买了房再说”“升职再说”……
7.
周六，我去了趟图书馆。临走前，我妈往我书包里塞了个苹果和两盒牛奶。
“别乱跑，写完作业就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
我在图书馆门口等陈宇，他迟到了半小时，头发居然真的染了一撮黄毛。
“怎么样，够不良吗？”他得意地甩了甩头。
我叹气：“我妈现在肯定在某个角落监视我们。”
8.
我们确实去了图书馆，但只待了二十分钟。
“网吧？”陈宇挑眉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摇头：“去河边走走吧。”
河边没什么人，我们坐在堤坝上，看浑浊的河水缓缓流过。陈宇从兜里掏出两罐可乐，递给我一罐。
“你爸妈管你这么严，不难受吗？”他拉开拉环，泡沫溢出来。
我盯着河水：“习惯了。”
“我爸妈离婚了，没人管我。”他灌了口可乐，“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。”
我没说话，心想：你知道我羡慕你多久了吗？
9.
回家时已经下午四点，我妈在厨房切菜。
“作业写完了？”她头也不回地问。
“写完了。”我从书包里掏出数学卷子。
她扫了一眼，点点头：“去洗手吃饭。”
我松了口气，卷子最后一题其实空着——我根本不会做。
10.
晚上，我妈拿着我手机走进我房间。
“这个‘夜空中最亮的星’是谁？”她指着QQ列表里的一个昵称。
我愣了一下：“初中同学，早不联系了。”
“那怎么还留着？”她手指一划，直接点了删除。
我张了张嘴，最终没说话。那是张浩，初中时坐我后座，我们曾经一起参加过航模比赛。后来他去了职高，我妈就不让我跟他来往了。
11.
第二天上学，陈宇神秘兮兮地凑过来：“给你看个好东西。”
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，点开一个视频——是上周物理老师讲课睡着打呼噜的画面。
“你怎么拍到的？”我忍不住笑出声。
“嘘，别让老班知道。”他眨眨眼，“我发你？”
“我没手机。”
“邮箱也行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写下那个几乎没用过的邮箱地址——是我爸给我注册的，专门收学校通知用。
12.
晚上，我爸突然问我：“你今天收邮件了？”
我心头一跳：“没有。”
“那怎么有封新邮件？”他打开电脑，指着收件箱里的未读邮件，“还是个视频？”
我盯着那个发件人——陈宇的昵称赫然是“物理课代表”。
“作业讲解视频。”我急中生智，“老师发的。”
我爸狐疑地点开，视频刚好卡在物理老师打呼噜的那一秒。
“这什么乱七八糟的！”他啪地合上电脑，“以后少看这些没用的！”
13.
第二天，陈宇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。
回来时，他脸色很难看：“谁告的密？”
我摇头：“我爸查我邮箱……”
他盯着我看了几秒，突然笑了：“行吧，算我倒霉。”
但从那天起，他再也没给我发过任何东西。
14.
我妈开始频繁地参加家长群聚会，回来总能带回一堆“情报”。
“李梦妈妈说她女儿从不跟男生单独说话。”
“王涛爸爸说他们家孩子每天学习到凌晨一点。”
“你们班那个陈宇，听说父母离婚了？难怪……”
我机械地点头，心里数着她话里出现了多少个人名。
15.
周末，林婷在QQ上问我一道数学题。
我刚回复两句，我妈就推门进来：“跟谁聊天呢？”
“班长，问作业。”
她凑过来看屏幕，确认是数学题后才离开，但门没关严——留了一条缝。
我盯着那条缝看了几秒，突然不想回复了。
16.
期末考试前，班主任宣布要重新排座位。
“按成绩选位置。”她推了推眼镜，“进步大的优先。”
我和陈宇原本是同桌，这次他考了四十二名，我八十九。
选座位时，他指了指靠窗的位置：“咱俩还坐那儿？”
我正要点头，突然看见我妈站在教室后门——她是来送复习资料的。
“我坐前面吧。”我低声说，“想离黑板近点。”
陈宇愣了一下，随即了然：“行，大学霸。”
他的新同桌是李梦，两人很快聊得热火朝天。而我坐在第三排，旁边是物理课代表——一个戴眼镜的男生，除了讲题从不说话。
17.
放学路上，我妈难得夸我：“今天表现不错，知道主动往前坐。”
我没告诉她，从我的新座位根本看不到黑板——前面坐着一个高个子男生，把我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。
18.
晚上，我爸给我买了部新手机。
“只能打电话发短信。”他递给我一个黑色直板机，“智能机等考上大学再说。”
我接过手机，轻得像块塑料玩具。
19.
陈宇在QQ空间发了条动态：“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。”配图是空了一半的课桌。
我没点赞，也没评论。
20.
期末考试那天，我和陈宇分在不同考场。
交卷时，他在走廊拦住我：“暑假去不去漫展？”
“我妈不让。”
“就说去图书馆。”
我摇头：“新手机连QQ都没有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：“我家新地址，搬去我爸那儿了。”
我接过纸条，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字迹和一个电话号码。
“有空来玩。”他拍拍我的肩，“要是你妈批准的话。”
21.
我把纸条夹在物理课本里，回家后发现书包又被翻过了。
纸条不见了。
餐桌上多了一张便利贴：“专心学习，少想没用的。”
我盯着那个感叹号看了很久，最后把它揉成一团，扔进了垃圾桶。
但没扔准，纸团在地上弹了一下，滚到了冰箱底下。
就像某些关系，明明还在，却再也捡不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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