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家里的WiFi密码又换了。
早上起床，我像往常一样摸出手机，想看看时间，结果发现网络连不上。屏幕上的WiFi图标灰着，底下显示一行小字：“密码错误”。
我妈在厨房煎鸡蛋，油烟机的轰鸣声里传来她轻快的声音：“密码改成你期中考试排名了，加个英文感叹号。”
我试了“89!”，不对。
“089!”，还是不对。
最后试了“089!X”，连上了。
“X是什么意思？”我站在厨房门口问。
“下次考试，必须把那个X去掉。”她头也不回，“变成‘前80’才行。”
2.
新手机不能上网，但能收短信。陈宇给我发了条信息：“新赛季开了，你玩吗？”
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，最后回：“手机被没收了。”
他回了个“笑哭”的表情，后面跟着一串字母和数字——某个游戏的兑换码。
我把那张纸条抄在物理笔记本最后一页，然后撕下来，折成小块塞进笔袋夹层。
3.
学校电脑课上，老师教我们做PPT。
我点开浏览器，在搜索栏输入游戏名字，又立刻删掉，改成“牛顿第一定律”。
旁边的同学小声说：“怕什么，老师不管。”
我摇摇头，打开Word文档，认真敲下“物理期末复习提纲”。
4.
回家路上，经过一家网吧。门口贴着“未成年人禁止入内”，但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在里面。
我站在马路对面看了一会儿，直到手机震动——是我妈发来的短信：“怎么还没到家？”
5.
晚饭时，我爸宣布新规定：每天用电脑不能超过半小时，而且要在他监督下。
“查资料可以，玩游戏不行。”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到我碗里，“我同事儿子考上985，家里连电视都没有。”
我戳着米饭，心想：你同事儿子可能偷偷在手机上看完了所有番剧。
6.
周六补习班下课，我在便利店买水，收银台前摆着游戏点卡。
“要一张吗？”店员随口问。
我摇摇头，指了指最便宜的矿泉水。
走出店门，发现陈宇蹲在路边玩手机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。
“新出的手游。”他头也不抬，“比电脑版还爽。”
我在他旁边蹲下，看他打完一局。
“你爸妈不管你？”我问。
“我爸懒得管，我妈……”他撇撇嘴，“在新家管我弟弟呢。”
我突然有点羡慕他。
7.
回家前，我去书店转了一圈。
教辅区挤满了家长，有个妈妈正举着手机拍《黄冈题库》的目录。
“回去给我儿子做。”她对店员说，“有没有更难点的？”
我溜到最里面的角落，那里摆着几本游戏杂志。翻开最新一期，里面夹着张光盘——赠品是某款游戏的试玩版。
我盯着那张光盘看了很久，最后还是把它塞了回去。
8.
晚上，我爸要用电脑查资料，让我先等等。
他坐在电脑前，手指笨拙地敲着键盘，时不时嘟囔一句“这破网速”。
半小时过去了，他还在看股票走势图。
“爸，我要查物理题。”我小声提醒。
“急什么？”他皱眉，“等我看完这支股。”
又过了二十分钟，我妈喊他修马桶，他才不情愿地起身。
“十分钟。”他指着屏幕上的时间，“到点就关。”
9.
我飞快地打开浏览器，输入游戏官网——404错误。
原来他们装了过滤软件。
换成百度，搜索“物理摩擦力公式”，结果第一条是游戏广告。
我盯着那个闪动的图标看了三秒，然后关掉了页面。
10.
第二天上学，陈宇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个U盘。
“安装包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学校电脑能用。”
我把U盘攥在手心，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。
“算了。”放学时，我把它还给他，“被查到要处分的。”
他耸耸肩：“随你。”
11.
我妈最近迷上了家长监控APP。
“能看到你每天用手机干什么。”她得意地向我展示屏幕上的图表，“今天解锁27次，使用时长1小时8分钟。”
我盯着那个柱状图，突然想到生物课上学过的“囚徒实验”。
12.
期末考试前一周，学校网络升级，教室里的电脑突然都能上网了。
物理老师让我们自己查资料，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键盘声。
我前面的男生偷偷点开了篮球直播，戴着耳机看得入迷。
我打开搜索引擎，输入“如何绕过家长监控”。
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个论坛链接，第二条是某款破解软件的广告。
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最后关掉页面，老老实实查起了物理题。
13.
回家路上，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“兄弟，代练上分，价格优惠。”
我删掉短信，心想：他们是怎么搞到我的号码的？
14.
晚饭时，我爸突然问：“你QQ密码多少？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单位要求装反诈APP，要测试一下。”他伸出手，“手机给我。”
我慢慢掏出手机，解锁，递给他。
他翻了一会儿，皱眉：“怎么什么都没装？”
“内存太小了。”我说。
他哼了一声，把手机还给我：“周末带你去买习题集。”
15.
周六，我们去了市中心的书城。
三楼卖教辅，挤得像春运火车站。有个爸爸扛着一摞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，像在搬砖。
我在角落里发现一本《青少年网络安全手册》，翻开第一页写着：“网络是把双刃剑……”
“选好了吗？”我爸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两本《奥数精讲》。
我合上手册，点点头。
16.
回家路上经过电信营业厅，门口贴着“家庭宽带优惠套餐”的海报。
我爸突然说：“明天我让人来装个路由器，你房间信号太差。”
我愣了一下：“不用了，我在书房学就行。”
“那怎么行？”他皱眉，“影响你查资料。”
我突然意识到，他可能真的只是想让我学习更方便。
17.
新路由器装好的那天，我妈特意改了密码。
“这次是你生日加你爸生日。”她说，“别告诉别人。”
我试了“0215+0816”，连不上。
原来是“20020215+19750816”。
18.
期末考试前一天晚上，我收到陈宇的短信：“加油，考完带你飞。”
我回了个“嗯”，然后删掉了对话记录。
19.
考试当天，下大雨。
我坐在教室里，听着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，突然想起某个游戏里的场景——主角在雨中奔跑，追逐一个永远抓不到的幻影。
监考老师发下卷子，我翻开第一页，发现作文题目是：《虚拟与现实》。
20.
我写了篇规规矩矩的议论文，论点三：适度游戏可以放松心情。
交卷时，看到前排男生在最后加了句：“但学生应以学习为重。”还画了个笑脸。
21.
成绩出来后，我进步了十二名。
我妈高兴地改了WiFi密码：“077!”，然后问我：“想要什么奖励？”
我想了想，说：“能把旧手机还我吗？”
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然后说：“等高考完吧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梦见自己站在一扇巨大的防火墙前，输入无数个密码，却始终显示“错误”。
最后，墙自己打开了，里面是另一堵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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