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苏念的公寓在二十七层，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。
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，陆时远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，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后背，呼吸间的热气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后颈。她盯着电梯镜面里两人模糊的倒影——他比她记忆中更高了，肩膀宽得几乎能将她整个笼罩，下颌线绷紧，水珠顺着发梢滴落，在灰色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。
“你后来回过复旦吗？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带着雨夜的潮湿。
苏念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：“没有。”
“图书馆后门那棵樱花树，死了。”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，指甲陷入掌心。那棵树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。大二那年春天，花瓣落了他满肩，她踮起脚替他拂去，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树干上。树皮粗糙的触感仿佛还留在她后背，可树已经死了。
2
推开门的一瞬间，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——苏念的公寓和她的人一样，整洁到近乎冷漠。黑白灰的色调，没有照片，没有装饰画，只有书架上排列整齐的法律典籍和案卷。沙发上的抱枕棱角分明，茶几上连杯水印都没有。
陆时远径直走向角落的储物柜，水珠从他裤脚滴落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痕迹：“还在用这个箱子？”
那是她大学时用的墨绿色行李箱，轮子已经坏了，拉杆上贴满褪色的托运标签，孤零零地塞在柜子最底层。
苏念蹲下身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拉链。七年了，她从未打开过这个箱子。当年从宿舍收拾行李时，她以为里面只有几件忘记带走的衣服和课本。
拉链卡住了。她用力一扯——
“哗啦。”
箱子里堆着大学时代的杂物：发黄的课堂笔记、已经关机的旧手机、干枯的樱花标本……最底下压着一本硬壳影集，烫金标题《末代皇帝》已经褪色，边角有轻微磨损。
陆时远单膝跪在她身旁，伸手接过影集。他的指腹在封面上摩挲了一下，突然用力掰开书脊——
“咔嗒。”
隐藏的夹层应声而开，一枚微型U盘掉了出来，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3
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。苏念将U盘插入接口，系统立刻弹出密码输入框——需要十二位字符。
“你爸的生日？”她试探着输入陆父的出生年月。
“错误。”
“案发日期？”
“错误。”
陆时远突然握住她放在键盘上的手。他的掌心滚烫，带着薄茧的指节覆在她的手背上，带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：
SNLSY0612
——她名字的缩写，和他生日的组合。
系统提示：解密成功。
苏念的呼吸一滞。这个密码，是当年她给他注册游戏账号时随手设置的。
“你爸怎么会……”
“他动过我电脑。”陆时远的声音很轻，“毕业答辩前夜，他看到了我们的聊天记录。”
屏幕蓝光里，他的侧脸线条锋利，眼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。
4
文件夹里是七段录音和数十张扫描件。最早的一份标注着【徐氏地产资金链造假证据】，日期是陆父被捕前三天。
苏念点开录音，电流杂音后，徐哲父亲的声音清晰可辨：
“老陆不肯签字，就让他背个挪用公款的罪名……审计报告我已经让人改好了……他儿子不是快毕业了吗？安排个‘意外’……”
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声响，另一个声音迟疑道：“陆家小子有个女朋友，是法学院苏教授的闺女，会不会……”
“一起处理。”徐父的嗓音陡然阴冷，“找个像意外的方式。”
录音终止，房间里死一般寂静。
苏念猛地转头看向陆时远。
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，眼底却烧着暗火：“现在你知道，我为什么必须走了。”
5
他们花了三小时梳理全部文件。证据链很完整——徐氏地产通过虚假合同转移资金，陆父发现后拒绝签字，徐家便伪造了他挪用公款的证据，甚至计划制造“意外”除掉陆时远。
“当年我父亲突然让我出国，连毕业证都没让我拿。”陆时远将一张照片推到苏念面前，“这是我在机场收到的。”
照片上，苏念抱着课本走出法学院，红圈标出她头顶——教学楼顶一块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清晰可见。
“同一天，那块广告牌真的掉下来了。”他指节发白，“砸伤两个女生。”
苏念后背渗出冷汗。她记得那天，她本该从那个门出去，却因为忘带笔记本折返了一次……
手机突然震动，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短信：
【小鱼在我们手里。明晚八点，外滩18号，一个人来。】
附带的照片上，林小鱼被绑在椅子上，嘴角渗血，眼镜碎了一半。他的白衬衫被扯开，胸口用红笔画了个靶心。
6
陆时远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，苏念一把拽住他：“这是陷阱！”
“那是我弟弟！”他吼出声，眼眶通红，脖颈上青筋暴起。
雨又下了起来，敲打着落地窗。苏念慢慢松开手，走到书桌前取出银色钥匙——她任职的律所物证室的钥匙。
“给我二十四小时。”她将U盘攥进掌心，金属边缘硌得生疼，“我能找到合法途径救他。”
陆时远盯着她，雨水从他发梢滴落：“徐哲不会讲法律。”
“但我会。”她打开手机相册，调出一张照片——昨晚在寰宇科技，她偷拍了徐哲电脑上的股票交易记录，“他内幕交易证据在我手里。”
7
凌晨三点，苏念独自站在律所物证室里。
雨水拍打着窗户，惨白的灯光下，她翻开徐哲经手过的所有案卷。灰尘在光束中飞舞，纸页翻动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突然，她的手指停在某一页——2015年6月12日，徐哲代理过一起“意外坠楼案”，死者是复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。
现场照片里，年轻男生仰躺在血泊中，右手紧握着一枚银色打火机。
即使画面模糊，苏念依然认出——那是刻着SN&LSY的打火机。
她颤抖着翻到证人笔录：
【证人陈述：死者坠楼前曾与一男子发生争执，该男子身高约185cm，左眼角有疤……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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