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一夜之间的坠落
仙乐斯事件后第三日,阮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大沪舞厅。这是法租界新开的场子,老板据说是从巴黎回来的华侨,或许不会在意那些流言。她心里忐忑,胸口上下起伏,前几天的事情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,她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,但是心里太郁闷、太压抑了。她只能做好深呼吸,慢慢的使自己心恢复如初,平静下来。整理好了自己的的仪容仪表,保持微笑,缓慢的走进门口。
"阮小姐,您这是..."门童认出了她,表情顿时变得古怪。
"我找你们经理。"阮玫抬了抬下巴,脖颈线条依旧优雅如天鹅。她特意穿了最体面的阴丹士林旗袍,领口别着秦墨送她的珍珠胸针——这是她最后的体面。
经理室里,留着八字胡的法国华侨正在看报纸。抬头看见阮玫,他手里的雪茄差点掉在地上。
"阮小姐,您这是..."
"我想找个场子唱歌。"阮玫直接掏出剪报,"这是《申报》乐评人写的,说我的嗓子是全上海独一份。"
经理的视线在剪报和她之间游移,最后叹了口气推回剪报:"阮小姐,您的事现在全上海谁不知道?我们小本经营..."
"我可以不要头牌的价码。"
"不是钱的问题!"经理突然激动地拍桌,"程家二少爷放话了,哪家敢用您,就是和程家作对!您知道程家现在管着多少码头货运?"
阮玫的手指掐进掌心。程景笙,又是程景笙。
走出大沪时,天空飘起细雨。阮玫没带伞,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滑下,像无声的眼泪。转角处贴着新海报:百乐门新晋歌星白莉莉,下面小字写着"比杀人歌女干净一百倍"。
她转身走向霞飞路。巴黎舞厅的老板娘是旧相识,当年她刚出道时曾得她提携。
"阿玫啊..."老板娘看到她,赶紧把人拉进储物间,"你怎么还敢出来走动?"
"梅姐,我..."
"别说了。"老板娘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银元,"程家派人挨家打过招呼,连伴舞的都不敢用你。听说他们买通了报馆,明天要登你陪日本军官喝酒的照片——真的假的都让你说不清啊!"
阮玫浑身发冷。那张照片她记得,是去年慈善晚宴的合影,哪有什么日本军官?
当夜,她回到公寓就听见房东在楼下嚷嚷:"杀人犯住过的房子要折价的呀!"行李箱已经摆在门口,上面泼了红油漆,像一滩干涸的血。
最痛的是经过仙乐斯时,她看见自己的巨幅海报被撕得粉碎,取而代之的是新人的照片。守门的阿炳偷偷告诉她:"程少爷昨晚带人来,把你存在后台的演出服全烧了。"
暴雨倾盆而下,阮玫站在霓虹灯下,看着玻璃橱窗映出的自己——精心烫卷的发梢塌了,口红被雨水晕开,像一道伤口。橱窗里摆着最新款的蕾丝衬裙,标牌上写着"上海名媛首选"。
曾几何时,她也是橱窗里的模特。现在,她成了玻璃上的一道污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