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的笔在笔记本上顿了顿,墨水洇开一个小小的黑点。前排的江熠正低头转笔,校服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的小臂上有块浅浅的疤——那是去年运动会他替她捡落在跑道边的画具时,被铁皮柜蹭到的。
她悄悄把那个墨点画成颗歪歪扭扭的星星。
这是她藏在数学笔记本里的秘密基地。第37页记着他解二次函数时总爱咬笔头,第59页画过他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发梢,现在这页刚添上:江熠今天换了支柑橘味的笔芯,风从走廊吹过来时,味道混着他身上的洗衣粉香,像把整个夏天揉碎了撒过来。
下课铃响时,后桌突然撞了撞她的胳膊:“小满,帮我把作业给江熠呗?他在走廊罚站呢。”
林小满捏着作业本的指尖泛白。刚上课时江熠替睡觉的同桌顶包,被班主任抓了现行。她走到走廊尽头,看见他正靠着栏杆看天,校服外套搭在肩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砖缝。
“那个……你的作业。”她把本子递过去,声音轻得像蚊子哼。
江熠转过头,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:“谢啦。”他接过本子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,温热的触感像电流,让她猛地缩回手,差点撞翻旁边的拖把桶。
“小心点。”他伸手扶了她一把,掌心的温度还留在她胳膊上。林小满低着头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时听见他在身后笑:“你脸怎么这么红?”
她没敢回头,冲进教室时心脏快要跳出来。后桌凑过来八卦:“他跟你说啥了?是不是在看你?”林小满把脸埋进臂弯,耳朵却悄悄竖起,听着走廊里他和同学说笑的声音,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。
午休时她去水房打水,听见隔间里有人在哭。推开门看见班长蹲在地上,校服上沾着墨渍——早上她不小心把墨水瓶打翻在班长的画上,那是要送去参赛的作品。
“都怪我太不小心了……”班长抽噎着说。林小满正想递纸巾,突然看见江熠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包纸巾和一瓶修正液。
“用这个试试。”他蹲下来帮班长清理污渍,手指灵活地蘸着修正液涂抹,“我姐是美术生,她说这个能盖住墨渍,就是干了会有点白,远看不太明显。”
阳光透过水房的窗户落在他发顶,林小满突然想起上周画板报,她踩着凳子够不到高处,是他从后面托了她一把,说“稳住,我力气大”。当时她吓得抓紧他的胳膊,摸到他校服里硬邦邦的肩胛骨,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。
班长终于破涕为笑时,江熠已经把画整理得差不多了。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,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小满,挑眉道:“杵着干嘛?要打水吗?”
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空水壶,慌忙点头。江熠拿起她的水壶接满水,递过来时又笑:“你今天怎么老发呆?”
林小满抱着水壶跑回教室,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。这次她没画画,只写了行字:江熠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指腹有层薄茧,大概是总打篮球磨出来的。还有,他其实一点都不像别人说的那么调皮,他只是……很会照顾人。
放学时突然下起雨,林小满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,她没带伞。正纠结着要不要冲进雨里,头顶突然多了片阴影。江熠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,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。
“一起走?”他晃了晃手里的伞,柑橘味的笔芯气息混着雨水的湿气漫过来。
雨声噼里啪啦敲在伞面上,林小满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,看见他悄悄把伞又往她这边挪了挪。走到分岔路口时,她终于鼓起勇气说:“你的肩膀湿了。”
江熠不在意地耸耸肩:“没事,很快就干。”他顿了顿,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,“给你,橘子味的,赔你今天被我吓到的精神损失费。”
剥开糖纸时,她看见糖纸上画着只咧嘴笑的小熊。江熠已经转身跑进雨里,外套在身后扬起个弧度,像只展翅的鸟。林小满含着糖站在原地,橘子味在舌尖化开,甜得让她眯起眼睛。
晚自习时,她在笔记本上画了只小熊,旁边写着:江熠好像不知道,他随手做的那些小事,都被我偷偷捡起来,藏成了星星。现在已经攒了99颗了,等到第100颗时,要不要告诉他呢?
窗外的雨还在下,林小满转着笔看向前排。江熠正低头做题,侧脸的轮廓在台灯下格外清晰。她突然发现,他今天的笔换了支黑色的,大概是柑橘味的那支用完了。
不过没关系,她想。明天可以假装顺路,塞给他一支新的柑橘味笔芯,就说是“买多了”。
这样想着,她在小熊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,笔尖划过纸面时,带着点藏不住的雀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