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漫过落地窗时,椿暮云正对着画架发怔。画布上是未完成的鸢尾花,紫蓝色的花瓣边缘被她反复叠涂,晕成一片模糊的水渍——像极了那晚在画廊后巷,男人转身时衣摆扫过地面的弧度。
手机在桌面震动了两声,是推送的早间新闻。她随手划开屏幕,指尖却在触到标题的瞬间顿住。
《蛰伏五年,画家厦鸣星携新作<蝶变>重返公众视野》
黑体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,她盯着那个名字,心脏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拽了一下。厦鸣星?是他吗?
指尖有些发颤地点开新闻。配图是画展揭幕式的现场,水晶灯的光芒倾泻在男人肩头,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,袖口露出一小截银质腕表,正是她前夜见过的模样。只是褪去了巷弄里的随性,镜头前的他眉眼清隽,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,正与身旁的策展人握手。
报道里铺陈着他的过往:年少成名,二十岁便以一幅《孤蝶》斩获国际艺术大奖,却在事业巅峰时突然淡出公众视野,一消失便是五年。直到这次携《蝶变》系列回归,才再次搅动艺术圈的波澜。
“据悉,厦鸣星此次创作的《蝶变》系列,以鳞翅目昆虫为核心意象,探讨生命形态的蜕变与重生……”
椿暮云的目光落在那段文字上,忽然想起他那晚说的话:“有些蝴蝶,要经过漫长的蛰伏才能展翅。”原来不是随口闲谈,而是他藏在画布里的心事。
她忽然想起他指尖的温度,想起他弯腰拾起画具时,发梢垂落的弧度,想起他说“我叫厦鸣星”时,声线里的温和。那时的他,褪去了所有光环,像个寻常的赶路人,会为一幅被风吹落的画驻足,会在巷口的路灯下,与她有过短暂却清晰的交集。
手机屏幕往下滑动,出现了《蝶变》系列的代表作。画面中央是一只半破茧的蓝闪蝶,翅翼一半是湿漉漉的灰褐,一半已绽放出璀璨的蓝紫,翅尖的磷粉在光影里流转,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璀璨。笔触凌厉又温柔,既有破茧的挣扎,又藏着对新生的渴望。
椿暮云的呼吸微微发紧。她学了七年美术,看过无数画作,却从未有一幅能像这样,让她感到心脏被精准地击中。那些藏在色彩里的情绪,那些流动在线条间的张力,分明就是他本人的写照——那个在巅峰时选择沉寂,在无人知晓的时光里默默蜕变的灵魂。
“业内人士分析,厦鸣星的回归之作,或将重新定义当代写实主义绘画的边界……”
新闻还在滚动,列举着他过往的成就,那些她从未了解过的辉煌。原来他不是普通的画家,而是站在艺术金字塔尖的人。那个在巷口帮她捡画的男人,竟是这样一位声名远播的艺术家。
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。前夜的相遇,像一场不真实的梦。她记得他指尖划过画纸的温度,记得他说起蝴蝶时眼里的光,那些细微的瞬间,此刻都蒙上了一层新的意义。
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,阳光穿透云层,落在画架上的鸢尾花上。她看着画布上那片被自己涂得模糊的花瓣,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自己昨晚还在猜想他是不是美院的学生,或是初出茅庐的画手,却没想到,对方竟是这样一位站在云端的人物。
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,是闺蜜发来的消息:“暮云,看到厦鸣星的新闻了吗?他居然回来了!我们周末去看画展好不好?”
椿暮云握着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,才缓缓敲下一个“好”字。
阳光漫过画架,落在她的手背上,暖意一点点渗进来。她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街景,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苏醒。原来有些人,真的会像蝴蝶一样,在你以为只是擦肩而过时,突然展开翅膀,让你看清他满身星光。
而她与他的交集,或许并不只是那个潮湿的雨夜。画展的日期在屏幕上闪烁,像是一个无声的邀约,等着她去赴一场关于蜕变与重逢的约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