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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不可思议的消息

椿与秦蝶恋

消毒水的味道像层透明的膜,裹得人透不过气。椿暮云站在病房门口,指尖攥着刚买的康乃馨,花瓣被捏得微微发皱。玻璃窗里,母亲躺在病床上,脸色比上周更白了,输氧管从鼻孔里伸出来,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。

护士刚换完吊瓶,看见她便放轻了脚步:“老太太凌晨又发烧了,刚睡着没多久。”

椿暮云点点头,把花插进床头柜的玻璃瓶里。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,在母亲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那里布满了针孔,青紫色的血管像冻僵的蚯蚓。

“暮云?”

她猛地回头,母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眼睛半睁着,浑浊的瞳孔定定地望着天花板。输氧管喷出的白雾模糊了她的嘴唇,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。

“妈,我在。”椿暮云赶紧握住那只冰凉的手,指腹抚过手背上凸起的骨节,“感觉怎么样?”

母亲没回答,眼珠慢慢转过来,落在她脸上。那目光很奇怪,像隔着层水看东西,带着点陌生的探究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缓缓抬起另一只手,枯瘦的手指抓住椿暮云的袖口,力气大得不像个重病的人。

“我快不行了。”她声音突然清晰起来,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,“有些事,再不说就来不及了。”

椿暮云的心猛地往下沉。这半年来,母亲总在半梦半醒间说些颠三倒四的话,医生说是药物影响了神经,可此刻她的眼神太清醒了,像燃到尽头的油灯,突然迸出最后一点亮。

“你……去找椿霖轩。”

“谁?”椿暮云没听清,母亲的声音混着输氧机的嗡鸣,像被揉皱的纸。

“椿霖轩。”母亲又重复了一遍,呼吸急促起来,输氧管里的白雾变得又密又急,“你的亲生父亲,他还活着。”

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拍打玻璃,发出沙沙的响。椿暮云觉得耳朵里像塞了团棉花,什么都听不清了,只有“亲生父亲”四个字在脑子里反复冲撞,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。母亲总说他是地质队员,在一次勘探中坠了崖,连尸骨都没找回来。家里唯一的照片是张泛黄的黑白照,男人穿着冲锋衣站在雪山下,眉眼模糊得看不清轮廓。她曾偷偷把照片塞进厦鸣星的画框里,让他照着画张清楚的,可厦鸣星对着照片看了半天,只画了片茫茫的雪山,说“总觉得他藏在雾里”。

“妈,您说什么呢?”椿暮云的声音在抖,“我爸不是……”

“那是骗你的。”母亲打断她,喉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,像有痰堵着,“椿霖轩,他是你亲爸。当年我跟他……”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手抓着床单蜷成一团,输氧机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来。

护士很快跑进来,麻利地调整氧流量,又往输液管里推了支针剂。母亲的呼吸渐渐平稳下去,重新陷回半昏迷的状态,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,尾音被白雾吞得干干净净。

椿暮云走出病房时,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。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,风灌进来掀起她的衣角,像只冰凉的手在摸她的背。她靠在墙上,掏出手机想给厦鸣星打电话,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“椿霖轩”——这三个字像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心口发疼。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,母亲生了场大病,夜里躺在床上哭,她躲在门后听见母亲说“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他”。那时她不懂,现在想来,那些没头没尾的话里,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秘密。
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,是厦鸣星发来的照片。点开来看,是幅刚画完的速写,画的是只停在窗台上的灰蝶,翅膀半合着,翅尖沾着点阳光的金粉。配文只有两个字:等你。

椿暮云盯着那只蝴蝶看了很久,眼眶慢慢热了。上周她去画室,厦鸣星正对着空画布发呆,颜料盘里的钛白干成了块硬壳。他说最近总画不出蝴蝶的灵气,好像手里的画笔突然生了锈。

“是不是心里有事?”她当时问他。

他笑了笑,把脸埋进她颈窝,呼吸带着松节油的味道:“等你妈好点了,我们去山里住几天吧。听说那里的蝴蝶能从春天活到秋天。”

她当时以为他在说胡话,蝴蝶的寿命哪有那么长。现在才明白,他是在盼着些不可能的事。

电梯在一楼停下,门开的瞬间,一阵风卷着纸钱的味道涌进来。太平间就在走廊尽头,刚才经过时,看见有人在烧纸,灰黑色的纸灰飞得很高,像无数破碎的蝴蝶。

椿暮云沿着医院的围墙慢慢走,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手机又响了,这次是护士打来的,说母亲醒了,一定要见她。她转身往回跑,帆布鞋踩过水洼,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,像落在上面的墨渍。

病房里,母亲的精神好了些,正用尽力气抓着个旧木盒。看见她进来,便把盒子往她怀里塞:“拿着……里面有地址……”

木盒上了锁,锁扣是朵蝴蝶形状的,翅膀已经被磨得发亮。椿暮云认得这个盒子,小时候总看见母亲把它藏在衣柜最深处,不许她碰。

“他是个画家……跟厦鸣星一样……”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,眼睛慢慢闭上了,“当年他画了很多蝴蝶……说要等我病好了,一起去看……”

后面的话渐渐消散在输氧机的嗡鸣里。椿暮云抱着木盒坐在床边,感觉那盒子越来越沉,像揣了块冰。她想起厦鸣星画室里的那些画,想起《星夜蝶》翅膀上的金粉,突然觉得,有些命运,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画好了轮廓?

暮色漫进窗户时,厦鸣星来了。他背着画板,帆布包上沾着点钴蓝颜料,显然是刚从画室赶来。看见她手里的木盒,他愣了一下,没多问,只是把带来的保温桶打开:“炖了银耳莲子羹,你喝点。”

甜香漫开来,冲淡了些消毒水的味道。椿暮云舀了一勺放进嘴里,莲子的苦涩顺着喉咙往下滑。

“鸣星,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发飘,“你说,蝴蝶会不会记得前世的事?”

厦鸣星正在收拾散落的纸巾,闻言动作顿了顿。他转过身,眼底映着窗外的晚霞,像落了片火烧云:“不知道。但我觉得,有些相遇,就像蝴蝶落在花上,看着是偶然,其实早就等了很久。”

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,指尖带着松节油的清苦。椿暮云望着他袖口沾着的颜料,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话——“他是个画家,跟厦鸣星一样”。

木盒在怀里微微发烫,蝴蝶锁扣硌着肋骨,像要钻进肉里去。她不知道那个叫椿霖轩的男人在哪里,也不知道他画的蝴蝶,是不是和厦鸣星画的一样,翅膀上都沾着星星的碎屑。

但她知道,有些门一旦打开,飞出的就不只是蝴蝶,还有那些被藏了多年的,带着磷粉光泽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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