助理的消息来得很快，第二天清晨就出现在秦淮的办公桌上。
城南旧巷的资料不多，只有一张泛黄的户籍登记复印件，证明椿暮云八岁前确实住在那里。而厦鸣星与白暖灵的过往，却像被掀开的旧伤疤，露出底下纠缠的纹路——白暖灵的父亲曾是椿家的生意伙伴，当年椿家破产，白父卷走了最后一笔救命钱，两家从此结下怨怼。至于厦鸣星，资料里只提了一句，他少年时曾在城南的画室学画，与白暖灵是旧识。
秦淮捏着那张复印件，指腹划过"椿暮云"三个字。原来不是错觉，她真的是那个巷子里的孩子。可她为什么说不记得了？
正思忖着，手机忽然震动，是别墅的佣人打来的："先生，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了，早饭晚饭都没吃。"
他驱车赶回时，夕阳正斜斜地照在二楼的窗玻璃上。推开椿暮云的房门，看见她蜷在飘窗上，怀里抱着一本画册，正是厦鸣星那本蝴蝶系列。
"还在看这个？"秦淮走过去，视线落在画册摊开的那一页——画中是只断了翅的白蝶，挣扎着停在荆棘上，翅膀上的磷粉闪着破碎的光。
椿暮云慌忙合上书："随便看看。"
他在她身边坐下，飘窗垫陷下去一小块。"厦鸣星的画，有什么好看的。"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生硬。
她却轻声道："我觉得他懂蝴蝶。"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，"就像懂……被困住的感觉。"
秦淮的心猛地一缩。他想起舞会上她被针对时倔强抿起的唇，想起她红着眼眶说"是不是很没用"，忽然明白她看的从来不是画，是画里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影子。
"以后不想去的场合，不用勉强。"他忽然说，"哥不会逼你。"
椿暮云抬头看他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。印象里的秦淮总是沉默寡言，连关心都带着距离感，像此刻这样直白的温柔，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。
"哥......"
"咚咚咚——"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，佣人在门外说："先生，厦先生来了，说要见小姐。"
两人同时一怔。秦淮皱眉："让他走。"
"他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还给小姐。"
椿暮云站起身："我去看看吧。"她不想让秦淮为难，更想弄明白，厦鸣星那双总是带着敌意的眼睛里，到底藏着什么。
客厅里，厦鸣星背对着门口站着，手里拎着个木盒。听到脚步声，他转过身，目光在椿暮云脸上停留了很久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"椿小姐。"他把木盒放在茶几上，"昨天的事，抱歉。"
这声道歉来得猝不及防，椿暮云愣住了。
"我不是针对你。"厦鸣星的声音低沉了些，"只是看到你......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。"他打开木盒，里面是只标本——蓝闪蝶的翅膀被精心裱在玻璃框里，翅尖却缺了一角。
"这是......"
"七年前在城南画室，有人打碎了我的获奖作品，一只蓝闪蝶标本。"厦鸣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"那天你也在，穿着白裙子，站在碎玻璃旁边。"
椿暮云的脸色瞬间苍白。她想起来了，那天是去给学画的表哥送文件，不小心撞到了展架。可她明明说了对不起，转身时却听到身后有人说："乡下来的就是笨手笨脚。"
原来那个人是白暖灵，而站在旁边的少年，就是厦鸣星。
"我......"她想解释，喉咙却像被堵住。
"过去的事了。"厦鸣星合上木盒，"这个送你。"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"舞会是白暖灵怂恿我去的，她说你......"
"说我什么？"
"说你是靠着秦淮才挤进上流社会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，"我不该信她。"
椿暮云看着那只木盒，忽然笑了。原来所有的敌意都有源头，只是她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。
"不用了。"她后退一步，"标本碎了可以重裱，可有些东西碎了，就拼不回来了。"
厦鸣星看着她转身的背影，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午后。女孩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，阳光落在她发顶，像落了一层碎金。他当时其实想递张纸巾给她，却被白暖灵拉住了胳膊："别理她，穷酸样。"
原来记忆会骗人，他记混了她的表情，把窘迫当成了傲慢。
秦淮站在楼梯口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。他没出声，直到厦鸣星离开，才走下楼。
"都想起来了？"
椿暮云点点头，眼眶有点红，却没掉眼泪："哥，我想去城南看看。"
旧巷比记忆里窄了许多，墙皮斑驳，晾衣绳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。椿暮云站在巷口，忽然指着拐角的老槐树："小时候我总在这儿跳皮筋，有个大哥哥总蹲在树下看我。"
秦淮的心猛地一跳："什么样的大哥哥？"
"很高，不爱说话，总被人欺负。"她歪着头想了想，"有次他被人推在地上，我把棒棒糖塞给他，说'别怕，我保护你'。"
她笑起来，眼睛弯成月牙："现在想想真傻，我那么小，怎么保护别人啊。"
秦淮站在原地，看着阳光下她明媚的侧脸，忽然明白了。不是记忆重叠，是他一直把她弄丢了。那个举着棒棒糖的小女孩，从来都不是陌生人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，像很多年前在巷子里，他笨拙地接过她递来的棒棒糖时，心里涌动的那份暖意。
"不傻。"他低声说，"你保护得很好。"
椿暮云抬头看他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。
秦淮没解释，只是牵起她的手，往巷口走去。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，在他们脚下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一路的蝴蝶翅膀。
远处，厦鸣星站在画架前，笔尖落在画布上，勾勒出巷口相握的两只手。他忽然明白，自己画了那么久的蝴蝶，原来一直在等一双懂得珍惜翅膀的手。
而白暖灵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，看着手机里厦鸣星发来的消息——"我们结束了"，指尖终于忍不住颤抖。她以为藏起的过去，终究还是被风吹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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