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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救赎

椿与秦蝶恋

秦淮的车停在巷口第三棵老槐树下时,椿暮云正踮脚够晾衣绳上晃悠的蓝布衫。斑驳的墙根下晒着一簸箕玉米粒,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,被她的动作惊得扑棱棱飞上天,翅膀扫过悬在半空的竹篮,滴下几滴水珠落在她手背上。

“小心些。”秦淮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,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这些年学画练出的痕迹。他忽然想起资料里那句“少年时曾在城南的画室学画”,原来厦鸣星与这里的羁绊,比他以为的更深。

巷尾的杂货铺还开着,木招牌被风雨浸得发黑,“李记”两个字却依旧遒劲。老板娘正用竹竿敲打门板上的蛛网,看见椿暮云时愣了愣,忽然拍着大腿笑起来:“这不是小云吗?你娘织的蓝花布可好看了,当年街坊四邻谁家姑娘出嫁,都要托她做件陪嫁衣裳呢。”

椿暮云的指尖猛地收紧。关于母亲的记忆像蒙尘的玻璃,被这声“小云”擦出一道亮缝——她记起母亲坐在竹椅上绕线的模样,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,线轴转得嗡嗡响。

“阿姨,您还记得我爹吗?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老板娘往屋里喊了声“老头子,拿瓶橘子汽水”,才转头道:“你爹呀,是个读书人,总蹲在门槛上看账本。可惜喽,那场大火……”话音忽然顿住,看着秦淮递来的烟盒,讪讪地改口,“都过去的事了,不提也罢。”

汽水的玻璃瓶在掌心沁出凉意,椿暮云望着杂货铺墙角堆着的旧陶罐,忽然想起父亲总把零钱塞进罐子里,说要给她攒学费。那些硬币碰撞的叮当声,原来一直藏在记忆深处。

走到画室旧址时,夕阳正把木门染成琥珀色。门楣上“青云画社”的牌匾只剩半块,蛛网在雕花窗棂间牵成细密的网。秦淮推开门,灰尘在光柱里翻滚,画架倒在墙角,颜料管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。

“这里……”椿暮云的目光落在地板上的划痕上,那是当年她撞翻展架时留下的印记,“我真的来过。”

秦淮蹲下身,指尖拂过墙角的粉笔字。是行稚嫩的笔迹:“蝴蝶飞不过沧海,但能飞过巷口的槐树。”墨迹被雨水洇过,却依旧能看出笔锋里的倔强。他忽然想起厦鸣星画册里那只断翅的白蝶,原来画里的荆棘,是这画室的窗棂。

“当年的画社老板,姓周。”秦淮的声音打破寂静,“资料里说,他十年前搬去了国外,临走前把所有学生的画作都捐给了美术馆。”

椿暮云转身时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。那些藏在“先生”“小姐”称谓下的暗流,此刻正汹涌地漫过堤岸——她忽然明白,他调查这些,从来不是为了提防,而是想帮她拼凑破碎的过往。

美术馆的档案室在负一楼,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的气息。管理员翻出积灰的木箱时,阳光正从气窗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最上面的画框上——那是幅未完成的油画,穿白裙的小女孩蹲在槐树下,手里举着只缺了角的蓝蝴蝶风筝,风筝线在风里飘成淡淡的蓝。

“这是周先生特别标注的,说是17岁的厦鸣星画的。”管理员推了推眼镜,“他说这孩子总躲在画社后院,对着蝴蝶标本画到深夜,画坏的纸能堆半人高。”

画框右下角有行极小的字:赠小云。

椿暮云的呼吸忽然停滞。她记起那个弄丢风筝的午后,她坐在地上哭得直打嗝,穿白衬衫的少年把自己的风筝塞给她,背对着阳光说:“我再做一只给你,比这个好看十倍。”原来他不是白暖灵说的“傲慢”,只是把温柔藏在了笨拙里。

秦淮的手机在这时震动,是助理发来的照片——白暖灵坐在警局的长椅上,指尖绞着衣角,面前摊着份股权转让书。“白父挪用公款的证据找到了,”助理的消息紧跟着进来,“当年椿家破产的资金流向,都指向白氏集团的秘密账户。”

车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椿暮云把那幅画抱在怀里,忽然轻声问:“哥,你说人为什么要记仇呢?”

秦淮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。后视镜里,美术馆的尖顶渐渐变成个小点,像枚褪色的邮票。“或许不是记仇,”他说,“是怕忘了该保护的人。”

别墅的灯光在暮色里亮起来时,厦鸣星的车正停在铁艺门外。他捧着个木盒站在台阶下,看见椿暮云怀里的画时,喉结轻轻滚动了下:“我在画社后院挖到的。”

木盒里是只蝴蝶风筝,竹骨已经泛黄,翅膀上的蓝布却依旧鲜亮,上面用金线绣着极小的星子。“当年没来得及给你,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白暖灵说你搬走了,我找了整条巷都没找到。”

椿暮云忽然想起舞会那天,他落在她肩头的目光——原来那不是敌意,是认出旧识的惊讶。就像她看见断翅蝴蝶时的心悸,都是被时光掩埋的伏笔。

“厦先生,”秦淮忽然开口,指尖搭在车门把手上,“有些东西碎了,就该留在过去。”

厦鸣星低头笑了笑,把木盒放在石台上:“画里的风筝线,总要有个人握着。”转身离开时,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,像幅未完成的素描。

客厅的壁炉里燃着松木,噼啪声里,椿暮云忽然指着画里的风筝线:“你看,这里有个结。”秦淮凑过去看,果然在风筝线末端发现个极小的蝴蝶结,金线在火光里闪着细碎的光。

“明天去看看我爹娘的坟吧。”她忽然说。

墓园在城郊的山坡上,柏树长得郁郁葱葱。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模糊,男人穿着中山装,女人梳着齐耳短发,两人并肩笑着,眼里的光比照片边缘的裂纹更亮。

椿暮云把那幅画靠在墓碑上,忽然发现画框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纸条,是行娟秀的字迹:“小云的风筝飞起来了,像只真正的蓝闪蝶。”

是母亲的笔迹。

下山时,秦淮的手机响了,是白暖灵的号码。“我爸醒了,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他说当年的火是意外,是他怕担责任才跑的。”

车在山路上蜿蜒前行,椿暮云望着窗外掠过的竹海,忽然轻轻哼起段旋律。那是母亲教她的童谣,她以为早就忘了,原来一直藏在记忆的褶皱里。

“哥,你会弹钢琴吗?”她转头问。

秦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忽然把车停在观景台。远处的云海翻涌着,像铺了满地的碎银。“我学过首曲子,”他说,“叫《蝶归》。”

椿暮云后来才知道,那是秦淮的母亲写的。那位著名的钢琴家临终前,把乐谱放在儿子的枕头下,上面写着:“给那个举着棒棒糖的小姑娘。”

厦鸣星的画展开展那天,椿暮云收到张请柬,烫金的字迹写着:“致从未褪色的时光。”展厅中央挂着幅新画,两只蓝闪蝶停在荆棘上,翅膀相触的地方,开出朵小小的白色雏菊。

画的名字叫《救赎》。

秦淮站在她身侧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。阳光穿过玻璃穹顶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,像撒了把碎金,与七年前那个午后,落在槐树下的光斑一模一样。

远处的钢琴声缓缓流淌,正是那首《蝶归》。椿暮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:“蝴蝶飞再远,总会记得回家的路。”原来她不是被困住的蝶,只是在等双愿意陪她飞过沧海的手。

而那些纠缠的过往,终究像被风吹散的磷粉,落在时光里,变成了温柔的印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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