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春时,监狱的探视厅飘进第一缕槐花香。白暖灵坐在玻璃窗后,指尖捏着张画纸,上面是她用铅笔描的蝴蝶,翅尖特意留了空白。“等学会用金线,就把这里补满。”她隔着电话笑,声音里带着新抽的嫩芽般的脆,“听说‘星云’画社的招牌是蓝闪蝶形状的?”
椿暮云把手机镜头转向窗外,画社门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叶,去年补的风筝被风掀起一角,蓝花布在绿影里晃成流动的河。“秦淮在巴黎盯着装修,鸣星说要在屋顶开个天窗,让月光能落在画架上。”她忽然想起什么,从包里摸出那枚银蝴蝶胸针,“你看,这上面的‘云’字,和你信里绣的针脚很像。”
白暖灵的目光在胸针上停了很久,忽然说:“当年暖炉旁丢过半块绣绷,上面绷着块蓝绒布,现在想来,该是想绣只和这胸针配对的蝶。”窗外的槐花落了片在窗台上,像枚被时光遗忘的邮票。
入夏时,“星云”画社在巴黎开了幕。厦鸣星站在展厅中央,看着那幅《双城蝶》被挂起——左半是南城的雪,右半是塞纳河的雾,中间用金线绣着两只交叠的翅膀。秦淮递来杯热咖啡,杯壁上印着只小小的白蝶,是杂货铺老板娘新出的模具。“暖灵的假释批下来了,说要带着绣绷来剪彩。”
话音刚落,手机震了震。是椿暮云发来的照片:画社的竹篮里躺着只新风筝,蓝花布上用金线绣了三个人的名字,旁边堆着刚到的樟木柴,木箱上贴着张巴黎邮戳,角落画着只振翅的蝶。
秋分那天,白暖灵站在了画社门口。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,领口别着只纸蝴蝶,翅膀上是用烧焦的火柴头画的星子。“监狱的槐花开了三季,每朵落下来时,都像在说‘快了’。”她抚过墙上新钉的挂钩,那里挂着只完整的蝴蝶风筝,蓝花布被阳光晒得发亮,金线在风里轻轻颤。
深夜清点标本箱时,椿暮云发现最底层多了只新标本。是只白蝶,翅膀上用细如发丝的金线绣着行字:“第七天的蝶,遇见了第七年的春天。”标签上写着日期:2026年春,于南城画社窗沿。
厦鸣星忽然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卷画纸。展开时,月光刚好落在上面——画的是四个背影,在槐树下放风筝,风筝尾巴飘成条银线,一头系着美术馆的穹顶,一头拴着圣母院的尖顶,中间缀满了蝴蝶形状的星子。
“画名想好了。”他指尖点过画面角落,那里藏着只极小的银蝴蝶,翅膀上的“云”字被月光照得发亮,“叫《归途》。”
窗外的槐叶沙沙作响,像是无数翅膀在振翅。椿暮云忽然明白,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——褪色的风筝、生锈的胸针、洇水的便签、带沙的画布,早已在等待里长成了翅膀,驮着所有未说出口的惦念,飞过了山海,落在了此刻的月光里。
就像秦淮说的,有些等待从不是消耗,而是让重逢的翅膀,长得更丰满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