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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蝶恋》28章

椿与秦蝶恋

夜露渐浓时,画社的木门又被轻轻推开。这次没有潮湿的南风,只有片带着凉意的槐树叶旋了进来,落在秦淮摊开的画纸上。他正用那支塞纳河蓝补画蝶翅的纹路,叶尖的露珠滴在颜料里,竟晕开圈细碎的银芒,像把揉碎的星子撒进了河水里。

“这颜料会呼吸。”白暖灵举着画笔凑近看,笔尖的金粉落在叶面上,忽然顺着叶脉漫出纤细的光轨,在纸上拼出半只振翅的银蝶。她睫毛颤了颤,晨露般的泪珠砸在画纸边缘,却没洇开墨色,反而化作颗颗透明的小珠子,滚进颜料盒里,与薰衣草紫融成了带着微光的雾。

厦鸣星蹲在壁炉前添柴,火光忽然“腾”地窜高半尺,映得墙上的《四蝶图》泛起涟漪。那些刚画好的蝶翅在光晕里轻轻翕动,墨蝶的翅尖沾着的槐花蜜正慢慢往下淌,在木墙上晕出串小小的脚印,像有只看不见的蝴蝶刚从画里飞出来,踩过了满地的颜料光斑。他摸出那支复原的蜡笔,在脚印尽头补了朵槐花,落笔时蜡笔忽然发烫,在掌心烙下淡淡的槐叶纹路。

“你们看摇椅。”椿暮云的声音带着颤,藤编缝隙里正渗出浅金色的光,把那件蓝白围裙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椅上晃悠。围裙口袋里的信纸被风掀起角,露出蝴蝶翅膀下藏着的小字:“画社的后窗没关,廊下的晒衣绳还拴着你们的画架,知道你们总爱爬窗进来偷颜料。”

四人相视而笑,眼角却都泛了潮。厦鸣星忽然想起七岁那年,他踩着板凳够窗台上的蜡笔,摔在颜料桶里染了满身紫,是姐姐用槐花汁给他擦了半天才去的色。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摇椅上,晃着藤编的扶手说:“等鸣星长大了,要画只最大的蝶,把整个南城都罩在翅膀底下。”

壁炉里的炭火又噼啪响起来,这次滚出的不是槐树种,而是卷成筒的画布。秦淮展开时,发现是幅未完成的南城全景图,画里的老槐树才刚及腰,四个扎羊角辫、戴红领巾的小孩正蹲在树根旁分蜡笔。白暖灵指尖点在画中自己的辫子上,那撮用金粉画的发丝竟飘了起来,缠上她现在垂在肩头的长发,像时光在发间打了个温柔的结。

“颜料在发烫。”椿暮云忽然按住画案,那些刚挤出来的米白色颜料正冒着细密的泡,在盘里慢慢聚成个小小的漩涡。她伸手去搅,指尖沾的薰衣草碎落进去,漩涡竟转得更快了,甩出的颜料丝在墙上织出张网,网眼里嵌着七年前的日历——那天他们背着画板离开南城,姐姐站在槐树下挥手,蓝白围裙被风吹得像面小小的旗。

画社的挂钟忽然“铛”地响了声,指针倒转着退回七年前的时刻。白暖灵看见自己当年落在门槛上的画具袋,拉链正自己往下滑,露出半截画着蝴蝶的铅笔。她走过去拉拉链,指腹触到布料上的泪痕,那片潮湿竟顺着指尖爬上来,漫过手腕时变成串槐花形状的印记。

厦鸣星蹲在时间胶囊旁,看着相册又翻过页。新的画面里,四个成年人正围着画社的老灶台煮颜料——秦淮往锅里倒着塞纳河的水,椿暮云撒着晒干的薰衣草,白暖灵抖落画笔上的金粉,而他自己正把那支蜡笔掰成四段,扔进沸腾的锅里。灶台边的小板凳上,坐着个穿蓝白围裙的身影,正用长柄勺轻轻搅着,蒸汽里浮着她温润的声音:“要加半勺晨露,颜料才会发芽。”

“是姐姐的围裙。”秦淮忽然指着摇椅,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正慢慢鼓起来,像有人刚把它披在肩上。口袋里的信纸完全展开,蝴蝶翅膀下的字迹变得清晰:“知道你们会带回塞纳河的蓝,南城的紫,还有沾着星光的银,所以我把晚风煮成了胶,就等你们把颜料粘成个家。”

壁炉上的铜壶忽然“咕嘟”作响,白暖灵揭开壶盖,里面竟盛着半壶槐花蜜,蜜面上浮着层金粉,像撒了把碎星星。她舀出勺倒进颜料盘,米白色的颜料瞬间亮了起来,在盘中央聚成只展翅的蝴蝶,翅膀上的纹路竟与姐姐信纸上的蝴蝶分毫不差。

厦鸣星抓起那支蜡笔,在画社的木门上画了道弧线。蜡屑落下的地方,竟长出串小小的槐花藤,顺着门框往上爬,在门楣上织出个花环。他刚想再画只蝶,藤叶忽然簌簌作响,从缝隙里钻出只真的墨蝶,翅膀上沾着的金粉落在他手背上,烫出个小小的蝶形印记。

“相册又翻页了。”椿暮云的声音带着哽咽,新的画面里是画社的屋顶,四个彩色的气球正从烟囱里飘出来,气球绳上拴着颜料罐,罐底的落款是今天的日期。而天空的颜色,正是用薰衣草紫混着塞纳河蓝调成的,云朵边缘还沾着金粉,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。

秦淮伸手去够相册里的气球绳,指尖穿过纸面的瞬间,画社的天窗忽然亮起。四人抬头望去,只见无数只蝴蝶正从天窗涌进来,有墨色的、银白的、薰衣草紫的、塞纳河蓝的,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卷着槐花香,在画社里织成个旋转的光茧。

光茧中央,那件蓝白围裙正慢慢升起,口袋里的信纸化作万千光点,落在每个人的颜料盘里。厦鸣星看见自己的盘里多了截蜡笔,椿暮云的盘里飘着薰衣草,秦淮的盘里漾着河光,白暖灵的盘里落满金粉。而光茧最深处,传来姐姐温润如昔的声音:“现在,该你们添最后一笔了。”

四人相视而笑,同时蘸了颜料往墙上的《四蝶图》走去。墨蝶的翅膀添了晨露的润,银蝶的尾尖加了星光的亮,紫蝶的纹路混了晚风的柔,蓝蝶的翅脉融了河光的清。当最后一笔落下时,四只蝴蝶忽然从墙上飞了出来,绕着他们转了三圈,然后一起停在那把藤编摇椅上,翅膀慢慢合在一起,化作那件蓝白围裙上的蝴蝶图案。

画社的挂钟又响了,这次是正着走的,指针指向了深夜。壁炉里的炭火渐渐温和,木墙上的颜料光斑慢慢淡去,只留下那幅完整的《四蝶图》,画里的老槐树下,四个孩子正围着画架笑,而树影里站着个穿蓝白围裙的身影,手里举着支刻着名字的蜡笔。

厦鸣星把蜡笔放进围裙口袋,白暖灵将金粉画笔搁在摇椅旁,椿暮云的薰衣草罐摆在窗台上,秦淮的调色刀压在那本相册上。四人轻轻带上门时,听见画社里传来颜料管滚动的声音,像有人在收拾画具,又像有人在哼着七年前的调子。

老槐树下的自行车还在,车把上的风筝线缠着朵槐花,正随着晚风轻轻晃。石阶缝隙里的槐树苗又长高了些,叶尖沾着的金粉在月光下闪着光,像有人刚用画笔给它描了道边。

南城的夜色里,槐花香漫得很远,混着画社里飘出的颜料味,在晚风里酿成了回家的味道。而那扇挂着“四蝶画社”牌子的木门上,新画的槐花藤正慢慢抽出新芽,在月光下悄悄生长,像要把时光里的等待,都长成永不褪色的春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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