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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蝶恋》32章

椿与秦蝶恋

秋阳把露台晒得暖洋洋的,老槐树的影子在石板上投下镂空的光斑,像幅会呼吸的剪纸。厦鸣星蹲在画架前调试颜料,忽然发现赭石色里浮着圈细密的纹路,凑近了看,竟与老槐树的年轮一模一样,只是颜色更浅,像浸在水里的琥珀。

“这颜料在长呢。”白暖灵举着放大镜凑过来,发梢的蓝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。她昨天刚用晨露调了盒藤黄,此刻颜料表面正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,细看竟是极小的槐树叶形状。秦淮的笔记本摊在石桌上,页边空白处不知何时爬满了银灰色的线条,顺着字迹的走势蜿蜒,活像缩小版的树纹,末端还缀着个小小的“蝶”字。

后院传来陶盆碎裂的轻响。椿暮云正蹲在忆念花丛旁,手里捏着半片陶片,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株连根拔起的花——根系上缠着圈透明的丝线,线端系着枚褪色的木牌,上面刻着“阿禾”两个字,边缘还留着牙咬的痕迹。“是上周那个弄丢妹妹发绳的小男孩。”她把木牌轻轻埋回土里,花根接触泥土的瞬间,丝线突然化作银雾,在花瓣上凝成幅小画:扎双马尾的女孩举着糖人,身后跟着个跌跌撞撞的小男孩,发绳在风里飘成了红色的弧线。

画社的风铃响得格外急促,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石桌前。背着帆布包的姑娘浑身沾着雨痕,怀里紧紧抱着个铁皮饼干盒,打开时里面滚出十几支断头的蜡笔,笔杆上还留着模糊的指印。“我叫林小满,”她声音发紧,指尖反复摩挲着支断成三截的红色蜡笔,“这是我女儿画的第一套蜡笔,她上周去了南方治病,临走前说要画完墙上的火车……”

白暖灵突然想起什么,转身从储藏室翻出个玻璃罐——里面是上个月收集的秋雨,当时调颜料时总浮出细碎的铁轨纹路。“试试这个。”她把断蜡笔放进雨水里,蜡屑融化的瞬间,水面竟浮起层薄薄的红雾,在石板上漫出条蜿蜒的铁轨,尽头是片金黄的麦田,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蹲在田埂上,手里举着支完整的红蜡笔,身后的火车烟囱里飘出朵棉花糖似的云。

林小满的眼泪滴在石板上,晕开的水渍里突然长出株小小的忆念花,花瓣上印着排歪歪扭扭的字:“妈妈,铁轨会连起来的。”她正想伸手去碰,花朵却化作银粉,落在铁皮盒里——那些断头的蜡笔竟自动接在了一起,笔杆上的指印拼成了只小小的手,正握着支新的红蜡笔,在盒底画了个胖乎乎的笑脸。

“这是……”林小满捧着饼干盒的手不停发抖,秦淮忽然指着老槐树的方向,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树干上新添了道浅褐色的纹路,像极了铁轨的形状,末端还鼓起个小小的树瘤,阳光照过时,竟透出淡淡的红色,像支埋在树里的蜡笔。

入秋后的第一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猛,雨点砸在画社的玻璃上,噼啪声里混着细碎的叮当响。厦鸣星被窗台上的微光惊醒,推开窗时,看见老槐树的枝桠间悬着无数支透明的画笔,雨珠顺着笔尖滴落,在地上画出串跳跃的光斑。他披上外套走到树下,发现树洞里飘出的不再是淡蓝色雾气,而是卷泛黄的画纸,上面是幅未完成的水彩:穿校服的少女站在站台,手里举着张画满火车的明信片,背景里的槐花开得正盛。

“是姐姐画的。”秦淮不知何时站在身后,笔记本上的树纹突然变得清晰,像被雨水泡开的墨迹。他指着画纸上少女的领口,那里别着枚铜蝴蝶胸针,翅膀上刻着极小的“禾”字——正是上周那枚木牌上的名字。雨幕里突然传来火车鸣笛的长音,画纸上的火车烟囱里竟冒出真的白汽,缓缓驶向站台,少女转身的瞬间,胸针上的蝴蝶突然振翅飞出,在雨里化作道金弧,落在忆念花丛中。

第二天清晨,林小满带着修好的蜡笔离开时,发现画社门口的石板路上多了串小小的脚印,从老槐树一直延伸到巷口,脚印尽头是片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,叶面上用红蜡笔画着列火车,车厢里坐满了笑脸。她弯腰去捡树叶的刹那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出南方医院的短信:“孩子情况好转,可尝试蜡笔画康复训练。”

寒露过后,画社的颜料开始变得奇妙起来。赭石色里的年轮圈数渐渐与老槐树吻合,藤黄颜料上的槐树叶会随晨昏开合,就连秦淮用来标记树围的铅笔,画出的线条都会慢慢长出银灰色的细毛,像树皮下的纤维。有天清晨,白暖灵在调颜料时发现,靛蓝色里浮着个小小的人影,正蹲在星空下修补画板,仔细看竟是阿砚的模样——他上个月寄来信说,用那支铜画笔在北城开了间小小的皮影修复铺。

椿暮云把这事告诉大家时,老槐树上突然落下片叶子,正好飘在忆念花的花盆里。叶片展开的瞬间,浮现出阿砚铺子里的景象:墙上挂着修复好的皮影,每片皮影的衣角都绣着只铜蝴蝶,角落里的画架上,新画的星空里多了颗明亮的星,星旁写着行小字:“爷爷说,故事修好了,人就不会走。”

霜降那天,画社来了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,布袋里装着个褪色的绣花绷子,上面只绣了半只蝴蝶。“是我老伴年轻时绣的,”她颤巍巍地摸着绷子上的针脚,“他说等绣完这只蝶,就带我去看槐花。”话音未落,白暖灵刚调好的金线颜料突然自动爬上绷子,顺着旧针脚继续绣下去,金线走过的地方,蝶翅上渐渐浮现出细碎的光斑,凑起来竟是幅老照片的模样:年轻的夫妇站在槐树下,男人手里举着绣花绷,女人鬓边别着朵槐花,笑得眉眼弯弯。

老婆婆的眼泪落在绷子上,金线突然加速游走,蝶翅末端多出串小小的槐花,每朵花心里都藏着个日期——从他们相识的那天,到去年老伴走的那日。“他总说绣不完了,”老婆婆摸着完工的蝴蝶,声音里带着哽咽的笑意,“原来他早把日子都绣在里面了。”

暮色漫进画社时,金线绣成的蝴蝶突然从绷子上飞出,绕着老槐树飞了三圈,落在最高的枝桠上。众人抬头望去,只见那只蝶渐渐与树影重合,化作道新的年轮,嵌在赭石色的树纹里,像枚永不褪色的印章。

厦鸣星翻开姐姐的笔记本,最后一页的忆念花花瓣旁,新添了行字:“颜料会干,年轮会记。”他抬头看向窗外,老槐树的枝桠正借着晚霞的光轻轻摇晃,在露台上投下的影子越来越长,像支蘸满暮色的画笔,在时光的画布上,继续描绘着没有句点的故事。

风穿过青藤缠绕的窗棂,带来远处孩子们的笑闹声。画社的门还在静静敞开着,等待着下一个带着故事的人,用回忆作墨,在不断生长的年轮里,添上属于自己的那笔温暖。而露台上的忆念花,正借着月光悄悄结出种子,每颗种子里都裹着片细小的槐树叶,叶面上印着四个字:未完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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