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江许枝得知这个消息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。
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掠过走廊，在地面铺就金黄的地毯。我抱着竞赛资料路过公告栏时，玻璃反光里的月考红榜刺得人眼睛生疼。秦臆博的名字从边缘跃至中游，红笔标注的进步幅度在阳光下格外刺眼，却也像根刺，扎进某些人隐晦的嫉妒里。
"不就是靠周焕开小灶？"路过的女生抱着习题集，刻意放轻却足够清晰的声音钻进耳朵，"奥赛班什么时候成了慈善机构？"我攥紧文件夹的边角，纸张在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。转头看向教室方向，秦臆博正踮着脚给窗台的绿萝浇水，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，阳光穿过她的发丝，将校服染成半透明的暖金色，全然不知背后投来的异样目光。
那天的数学课，秦臆博举手的频率格外高。当她第三次准确说出圆锥曲线题的解题思路时，前排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："装模作样。"她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，琥珀色的眼睛暗下去一瞬，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。我看着她挺直脊背坐下，发梢的蝴蝶发卡随着动作微微颤动，却不再有往日的灵动。
午休铃响起时，我悄悄望向她的座位。往常她总会蹦跳着拉我去天台看云，今天却只是趴在桌上，用素描本挡住半张脸。我攥着写满鼓励话语的纸条，却在走到她桌前时，听见压抑的抽气声。素描本边缘露出半截铅笔稿——是两个并肩的身影，却被橡皮擦出深深的痕迹。
画室的门虚掩着，油画颜料的气息混着潮湿的秋意扑面而来。我抱着帮她整理的错题本寻来，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纸张揉搓声。推开门，秦臆博慌忙用画纸挡住脸，发梢的蝴蝶发卡歪在一边，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。她脚下散落着揉成团的素描——每张都画着戴眼镜的男生，却都被愤怒的笔触划得支离破碎。
"周焕你看！"她突然转身，眼眶通红，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甩出墨点，"他们说我是你的附属品，说我不配待在奥赛班！"颜料未干的画布上，两个牵手的小人被大片的黑色覆盖，只剩半只没画完的蝴蝶在角落挣扎。我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她，记忆里那个永远明媚的女孩，此刻像幅被暴雨冲刷的画。
"你配。"我抓住她颤抖的手腕，触到她掌心因过度握笔留下的凹痕，指腹擦过那些细小的茧子，"你用三个月背完三年的公式，在画室画到保安赶人，这些他们都看不见。"我抽出她藏在身后的月考卷，试卷边角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，"这个分数，是你自己一笔一划挣来的。"
窗外的银杏叶突然被风卷起，扑簌簌撞在玻璃上。秦臆博的眼泪砸在试卷的分数上，晕开小小的墨团。我鬼使神差地伸手，替她擦掉脸颊的泪痕，指腹残留的温热让心跳漏了半拍。她突然扑进我怀里，发间的青柠香混着颜料味将我淹没："周焕，我好害怕......怕努力了还是被当成笑话。"
暮色漫进画室时，我们仍保持着这个姿势。她的抽泣渐渐平息，后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。我望着墙上她未完成的画作——原本画着星空的画布，此刻被涂成了深沉的夜色，却在角落透出几点倔强的星光。
放学时分，我陪她走在空荡的校道。秦臆博踢着脚边的落叶，突然弯腰捡起片完整的银杏叶："帮我个忙？"她狡黠地眨眼，拉着我跑进美术仓库。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，照亮她翻找画具的身影。当她展开巨大的画布时，我看见上面用荧光颜料写着——"数学与艺术，从来都不冲突"。
我们趴在地上作画，颜料溅在校服裤脚。秦臆博把我的手按在画布上，拓印出带着公式的掌纹，又在旁边画了只展翅的蓝蝶。她哼着跑调的歌，用画笔蘸着银粉在"艺术"二字周围点缀星辰。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时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："周焕，如果有天我撑不下去了......"她的声音被风声揉碎，却像颗种子，埋进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。
离开时，她将那片银杏叶夹进我的竞赛笔记，叶脉间用极细的笔写着："你是我解过最浪漫的方程式"。月光为她的背影镀上银边，发梢的蝴蝶发卡重新扬起，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。而我的掌心，还残留着她画画时传递的温度，像解不开的方程，缠绕在十七岁的深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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