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炎长老的风波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虽激起涟漪,却终究沉入水底,再无声息。宗门上下,再无人敢非议宗主对丁程鑫的另眼相待,只是私下里,关于这位外门弟子究竟有何特殊之处,能得宗主如此庇护的猜测,依旧暗流涌动。
丁程鑫的“伤势”早已痊愈,但他依旧被默许留在栖凤阁。马嘉祺未曾开口让他离开,他便也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,将“勤奋好学”、“知恩图报”的弟子形象贯彻到底。
只是,那层看似平静的师徒关系之下,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变质。
丁程鑫不再满足于仅仅待在阁内看书、烹茶。他开始更加“自然”地融入马嘉祺的生活。会在马嘉祺处理宗门事务时,安静地在一旁研墨铺纸;会在马嘉祺抚琴时,坐在不远处静静聆听,目光却总是忍不住流连在那抚琴的纤长手指和低垂的眉眼上;甚至会在马嘉祺偶尔凝望窗外,露出些许寂寥神色时,状似无意地提起一些宗门趣闻,或是自己修行中遇到的“小麻烦”,试图引开他的思绪。
马嘉祺对此,似乎并无反感。他依旧清冷,话不多,但对于丁程鑫的靠近,却并未排斥。有时丁程鑫研墨久了,手腕发酸,他会淡淡说一句“歇息片刻”;有时丁程鑫听得入神,不小心碰倒了茶杯,他也只是抬眸看一眼,并无责备;甚至当丁程鑫那些“小麻烦”实在太过幼稚时,他唇角会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,虽未达眼底,却已足够让丁程鑫心跳失序。
两人之间,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。一个小心翼翼地试探,一个默许纵容地接纳。栖凤阁内,那清冷的空气中,渐渐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与旖旎。
这一夜,月华格外皎洁,如同水银泻地,将整个栖凤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清辉之中。
马嘉祺并未抚琴,也未处理公务,只是独自一人,负手立于火焰古树下,仰望着天际那轮玉盘。晚风拂动他月白的袍袖和如墨的发丝,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瘦孤寂,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,远离这万丈红尘。
丁程鑫站在阁内窗边,看着那道身影,心中没来由地一紧。他能感觉到,马嘉祺此刻的心情,并不平静。那是一种深埋于骨子里的、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疏离与……孤独。
他犹豫了片刻,终究还是无法放任他一人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。他斟了一杯温热的灵茶,缓步走了出去。
脚步声惊动了树下的人。
马嘉祺并未回头,只是淡淡开口:“还未休息?”
“月色太好,舍不得睡。”丁程鑫走到他身侧,将茶杯递过去,“宗主,喝杯茶吧。”
马嘉祺微微侧首,月光下,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。他接过茶杯,指尖与丁程鑫的轻轻一触,随即分开。
两人并肩立于树下,一时无话。只有夜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,和彼此清浅的呼吸。
丁程鑫看着地上两人被月光拉长的、几乎要交融在一起的影子,心跳渐渐加快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,轻声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:
“宗主……弟子有时会觉得,您离得很远。”
马嘉祺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。他未曾看向丁程鑫,目光依旧落在遥远的月亮上,声音平淡无波:“为何如此觉得?”
丁程鑫转过头,大胆地、毫不避讳地凝视着马嘉祺在月光下愈发清丽绝伦的侧脸,眼神炽热而真诚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孤勇:“因为宗主就像这天上的月亮,清辉遍洒,滋养万物,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您的光辉与温暖,却……似乎没有人,能真正触碰到您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渴望:“弟子……弟子想离您近一些,再近一些。不是作为弟子对宗主的仰望,而是……而是作为一个……活生生的人,想要靠近另一个……很重要的人。”
这番话,几乎已经挑明了他那隐秘而炽热的心思。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迂回的试探,只有最直白、最滚烫的倾述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马嘉祺终于缓缓转过头,看向丁程鑫。
月光下,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,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,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、依赖,以及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。
四目相对。
马嘉祺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自己的倒影,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、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度。他握着茶杯的手指,无意识地收紧。
他应该斥责的。斥责他言语无状,心思不纯,逾越了弟子本分。
可话到了嘴边,看着少年那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、却又倔强地不肯移开目光的模样,那些斥责的话语,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心中那片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湖面,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,发出嗤嗤的声响,冰层之下,有什么东西,正在悄然融化。
他看到了他赠送暖阳玉时的赤诚,看到了他养伤时那小心翼翼的依赖,也看到了他此刻眼中,那不容错辨的、纯粹而炽烈的情感。
这份情感,太过直接,太过滚烫,与他清冷的世界格格不入,却……奇异地,并不让他感到厌恶。
反而,有一丝陌生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体会过的悸动,悄然划过心湖。
他沉默了太久。
久到丁程鑫眼中的光芒,渐渐染上了一丝不安与黯淡,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唐突惹怒了他,准备躬身请罪时——
马嘉祺却忽然移开了目光,重新望向那轮明月,声音轻得仿佛会被夜风吹散:
“月亮……也并非永远孤悬于天。”
他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。
丁程鑫先是一愣,随即,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!
月亮并非永远孤悬于天!
这意味着……他并非拒绝!他允许了靠近的可能!
丁程鑫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,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要欢呼,想要将眼前这人紧紧拥入怀中!
但他死死克制住了。他知道,不能急,不能吓到他。
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,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、仿佛汇聚了所有月华光辉的笑容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:
“嗯!弟子明白了!”
他明白了,他懂了马嘉祺那未尽的言语。
马嘉祺没有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喝着那杯已然微凉的茶。月光流淌在他身上,那清冷的气息,似乎比往常,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温度。
丁程鑫站在他身侧,不再多言,只是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与靠近。
他知道,从今夜起,有些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,在那人紧闭的心扉上,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。
而月光,正悄然洒落进去。
——春风拂过御龙关——
这篇文中有一句话很好听大家可以摘抄
知道是哪句了吗,小笨蛋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