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斜地穿过碑林,白菊在墓碑前洇开淡淡的水痕。我蹲下身,指尖抚过"陆昭之墓"四个字的凹陷,忽然有冰凉的触感从石缝渗出——是去年冬至埋下的青瓷酒坛在呼吸。你说要把我们的故事酿成琥珀,此刻泥土里正传来细微的碎裂声。
松涛呜咽时,我看见你坐在碑顶的石像生上,雨珠顺着飞檐滴落,在你西装肩头溅成细小的莲花。你摘下礼帽朝我挥动,帽檐里还藏着那年在麦田刻下的"廿四"坐标。我伸手触碰时,所有影像突然化作萤火虫,在雨幕中拼出我们年轻时的轮廓。
"该醒了。"你声音裹着潮湿的艾草香,我这才惊觉自己跪坐在原地,裤脚已沾满泥浆。墓碑旁不知何时多出个陶瓮,封泥上印着我们交叠的指纹。揭开时飞出无数纸鹤,每只翅膀都写着未寄出的信笺残章,在雨中旋转成螺旋的银河。
午后在城隍庙的香灰里,我翻到块刻着"归"字的玉佩。摊主说是清晨从碑林区拾来的,红绳还带着露水的重量。玉佩内侧映出我们的倒影,你忽然伸手穿过我的身体,将玉佩按进香灰堆里:"把故事种在这里,每支香都是新芽。"
深夜整理旧物,发现你遗留的钢笔能写出彩虹色的墨迹。蘸着雨水在宣纸上书写时,文字竟化作蒲公英种子,飘向窗外的碑林。当第一颗露珠从檐角坠落,所有种子同时发芽,在墓碑间长成透明的藤蔓,开出缀满诗句的花。
清明次日,雨停时碑林铺满琉璃色的花瓣。我看见无数个我们在花间穿行:惊蛰时你勾住我的鞋带,小满夜你在麦秆刻下坐标,冬至日你带我穿过时光之门。每片花瓣都是记忆的棱镜,折射出不同时空的重逢。
最后,我将所有故事封进青瓷瓶,沉进护城河的漩涡。涟漪散尽时,水面浮起颗发光的莲子。当第一缕月光照在莲子上,突然绽放出我们的倒影,你笑着说:"现在,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被遗忘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