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白露

丝帕上的并蒂莲还带着晨露的重量，你指尖的温度透过亚麻布传来，像极了那年小满夜麦秆上的月光。我望着你发间若隐若现的银丝，忽然发现你西装翻领别着的银杏胸针，正是我去年冬至缝补在旧衣上的那枚。

"要加奶吗？"你递来银匙的手悬在半空，腕间银镯与我藏在青瓷瓶里的那对发出共鸣。窗外飘着异国的梧桐雨，你却说这雨声像极了江南的桂花落。我低头搅动咖啡，漩涡里浮现出我们在时光门后见过的钟摆，每道涟漪都在倒流。

你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檀木匣，匣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车票——正是我在霜降收到的那半张。当我触碰到票根时，所有记忆突然在咖啡杯里苏醒：惊蛰的杏花雨、小满的萤火虫、冬至的时光门，都化作细小的气泡在深褐色液体中浮沉。

"尝尝看。"你推来缀着桂花蜜的杏仁茶，杯沿还留着你唇印的弧度。茶汤入口的刹那，我尝到了护城河的水、麦田的风，还有你藏在青瓷镇纸里的半句誓言。你笑着用丝帕替我擦拭嘴角，这个动作让时光突然对折，我们又变回了那个在碑林种故事的少年。

暮色漫过咖啡馆的橱窗时，你取出怀表放在桌面。表盖内侧的诗句被岁月磨得温润："此去蓬山万里，青鸟殷勤为探看。"秒针突然逆向转动，玻璃罩里飘出我们年轻时的笑声，在两杯咖啡的热气中缠绕成结。

"该走了。"你站起身时，风衣下摆扫落几片桂花。我看见你皮鞋尖沾着异国的雪，却带着江南青石巷的青苔气息。你将丝帕叠成纸船放进我的掌心，说顺着咖啡馆后的溪流，就能漂回我们的"廿四"坐标。

分别时你在我耳边低语："每个白露，桂花都会记得我们的密码。"转身的刹那，我看见你后颈的朱砂痣变成了并蒂莲的形状。当我展开丝帕，发现上面的墨迹正在洇开，渐渐显露出我们在时光门后写下的完整诗篇——原来所有离别，都是为了在某个白露的清晨，以全新的姿态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