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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:画框里的下雨天

说好的以后呢

第五章:画框里的下雨天

从银杏林回来的第三天,天就落起了雨。

清晨六点半,唐沐雨站在玄关穿鞋时,听见窗外的雨珠打在梧桐叶上,噼啪声像谁在翻动画纸。她把米白色棉布衫的袖口系紧——昨天在银杏林沾的草汁还没洗干净,在铃兰刺绣旁洇出一小片浅绿,像给花瓣镶了圈边。画具袋里躺着那本牛皮纸画册,第37页的两片银杏叶被她用宣纸隔开了,怕新叶的潮气染黄了去年的那片。指尖碰到画册封面时,摸到道浅浅的折痕,是昨天从银杏林回来时,被画夹压出来的,像道没说出口的心事。

学校的早读课总伴着雨声显得格外安静。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,混合着同学们带来的雨伞上的湿气,像被泡在水里的习题册。唐沐雨刚把《离骚》翻到“纫秋兰以为佩”,就感觉桌肚里被塞进个硬壳本。霍辞言的物理笔记封面上,举着量角器的小熊正冲她笑,圆滚滚的肚子上还画着个小小的“言”字。翻开第一页,“左手定则”和“右手定则”被画成两个扎马尾的小人:左手戴蝴蝶结的举着块写“力”的牌子,右手握铅笔的举着“电”,旁边用红笔批注:“记混一次,罚抄唐沐雨的文言文笔记三遍。”

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笔尖在“乘骐骥以驰骋兮”旁边画了只小蝴蝶,翅膀上特意点了点钴蓝,像他昨天留在她画纸上的那抹意外的颜色。身后传来霍辞言低低的咳嗽声,她回头时,正撞见他假装看黑板,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,耳尖却红得像被晨露浸过的樱桃。窗外的雨突然大了,玻璃上的水痕汇成小溪,把他的影子泡得发颤,像幅被打湿的素描。

第二节是美术课。老师抱着一摞胡桃木画框走进来,雨丝正斜斜地打在窗台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,在讲台上晕出一片浅浅的湿痕。“上周山谷写生的优秀作业,今天装框展览。”老师的声音混着雨声,带着点欣慰的笑意,“霍辞言的《老槐与野菊》、唐沐雨的《溪岸蝶影》,挂最前排。”

同学们涌到展览区时,唐沐雨被林厌拽着胳膊往前推,差点撞到纪念安的画板。画框并排挂在向阳的墙面上,阳光透过雨幕落在画布上,像蒙了层薄纱,把颜色都滤得柔和了些。霍辞言画的老槐树苍劲地伸向天空,树干上的纹路用炭笔反复勾勒,显得格外有力量;树底下的野菊比她记忆中更鲜活,黄的像浸了蜜,紫的像染了晚霞,连花瓣上的露珠都画得晶莹剔透。而她画的蓝蝴蝶停在野菊丛里,翅膀上的纹路竟和他画中槐树叶的脉络隐隐重合,像两只手在画里握在了一起。

“你们俩是不是偷偷串通了?”林厌用手指戳着画框边缘,指甲盖在木质边框上划出轻响,“连落叶的位置都一样——你看这银杏叶,他画的是去年的枯叶,边缘卷着像被虫咬过;你画的是新叶,嫩绿得能掐出水,叠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秋天。”

唐沐雨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确实在画里加了片新摘的银杏叶,就藏在蝴蝶翅膀下面,只有指甲盖那么大,连林厌都没注意到,他怎么会画得如此巧合?难道他那天也在偷偷观察这片叶子?

霍辞言站在画框另一侧,指尖轻轻点着她画中的蝴蝶翅膀,指腹的温度透过玻璃传过去,像在抚摸一只真的蝴蝶。他转头时正好撞见她的目光,耳尖瞬间红透,像被雨水泡涨的樱桃,连脖子都泛起淡淡的粉。

“美术老师说,”他快步走过来,声音压得比雨声还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,“蝴蝶和槐树本来就该在一幅画里。”他的校服袖口沾着点颜料,是她画蝴蝶用的钴蓝,像不小心蹭上去的,却又蹭得恰到好处,“就像……就像银杏叶总要落在溪水里,躲不开的。”

唐沐雨盯着他袖口的颜料痕迹,突然想起山谷里他帮她别头发时,指尖沾着的炭笔灰也是这样,悄悄留在了她的发间。那时她以为是意外,现在才觉得,或许是他故意留下的。雨声突然变急,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,把同学们的笑闹声泡得发涨,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响,像要撞碎这满室的潮湿。

午休时雨还没停。唐沐雨趴在课桌上改物理错题,鼻尖快碰到卷子上的红叉时,一片阴影罩了过来,把她的错题本都遮得暗了些。霍辞言把一杯热可可放在她手边,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在桌面上,晕成小小的圆,像他画里的露珠。“物理老师说这道磁场题,全年级错了一半。”他指着卷子上的图,指尖在“N极”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,“你看,磁感线方向弄反了,就像……就像蝴蝶往反方向飞,永远到不了想去的花田。”

“我总记不住左手右手。”她搅着热可可,棉花糖在里面慢慢融化,把液体染成淡淡的米白,“你的小熊漫画很有用,我昨晚梦到左手小熊追着右手小熊打,打得可凶了。”

霍辞言被逗笑了,眼角的泪痣在暖光里跳了跳,像颗会动的星星:“那我再画几张?画成连环画,让小熊们打一架,你就忘不了了。”他说着,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,翻到新的一页,铅笔在纸上沙沙响,很快画出两只举着磁铁的小熊,一只戴着蝴蝶结,裙子上绣着铃兰,像缩小版的她;一只留着短发,校服袖口沾着颜料,像缩小版的他。两只小熊的磁铁正对着吸,中间画着道闪电,像在放电。

唐沐雨看着他低头画画的样子,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,像蝶翅停在那里,轻轻颤动。她忽然发现,他速写本的边角有片淡淡的水渍,形状像片银杏叶,和自己画册第37页被雨水洇出的痕迹一模一样——原来他也把本子放在了窗边,让雨水悄悄记下了心事。

下午的自习课,雨势渐缓,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,像谁在天上撒盐。唐沐雨整理画具时,发现霍辞言的速写本又落在了窗台。这次她记得清清楚楚,早上亲眼看见他塞进书包的,拉链还特意拉到最顶,露出个小小的蝴蝶挂件。她犹豫了一下,手指在书脊上碰了碰,还是伸手拿了过来——总不能让雨水把画纸泡皱了,他那么宝贝这本本子。

第37页——又是这个页码,像个藏不住的秘密——的银杏叶旁边,多了幅小小的速写:雨幕里,一个女孩举着画夹往老槐树下跑,米白色的棉布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,裙摆扬起像只慌张的蝴蝶;另一个男孩正脱下校服外套,踮着脚往她头顶遮,外套的下摆沾着片没来得及捡的铃兰花瓣,是米白色的,和她棉布衫上的刺绣一个颜色,连花瓣的纹路都绣得一样。

画的角落用铅笔写着行小字:“雨太大时,翅膀会淋湿,但有人会撑伞。”字迹被雨水洇了点,笔画有点歪,像写字的人手在抖,却又透着股认真的劲儿,把每个字都刻得很深。

唐沐雨的手指刚碰到那行字,教室后门就传来“吱呀”一声轻响。霍辞言站在门口,头发湿得贴在额头上,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,落在校服领口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他看见她手里的本子,突然说不出话,手指绞着湿漉漉的校服衣角,指节泛白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。
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有点哑,像被雨水泡过的砂纸,“我回来拿伞。”

“你的本子。”唐沐雨把速写本递过去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,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,像碰了下烧红的铁丝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,雨点敲在玻璃上,噼里啪啦的,把教室里的沉默砸得七零八落,连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,沾在皮肤上有点凉。

“画里的人……”唐沐雨低着头,盯着自己的鞋尖,鞋面上沾着片银杏叶的碎屑,是从银杏林带回来的,“是我吗?”

霍辞言没说话,接过本子时,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,露出夹在里面的半张纸——是那所大学的招生简章,计算机系的专业介绍被红笔圈了出来,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星星;历年录取线旁边写着行计算式:635+15=650。墨迹很深,纸背都透出了印子,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写上去。

唐沐雨的心跳突然沉了沉,像块石头掉进了溪水里。她的志愿指南里,那所大学中文系的录取线是618分。32分的差距,像画框里那道看不见的线,把她的蝴蝶和他的槐树隔在了两边,一边是触手可及的梦想,一边是需要踮脚才能够到的距离。

“明天……”霍辞言突然开口,声音混着雨声,有点发颤,像片被风吹得发抖的银杏叶,“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?我带了烘干机,很小的那种,能把画纸烘得暖暖的,像晒过太阳的味道。”他抬起头,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雨还亮,像藏着整片星空,“你的蝴蝶,不能总淋雨。”

唐沐雨看着他被雨水打红的鼻尖,突然想起画里那个举着外套的男孩,也是这样,把她护在风雨之外。她点点头时,有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,斜斜地照在画框上,给那只蓝蝴蝶镀了层金边,像给它加了对金色的翅膀。那时的她还不知道,有些伞只能遮一时的雨,就像有些承诺只能撑过一个夏天;画得再像的蝴蝶,也飞不过命运在未来划下的那道深沟,那道沟里,埋着没说出口的再见。

霍辞言接过本子转身时,半张被雨水泡软的志愿表草稿从页缝里掉了出来。唐沐雨弯腰去捡,看见计算机系那栏的“服从调剂”被划了又改,纸面皱得像团被揉过的情绪,边缘都磨得起了毛。而那所大学的名字,被红笔描了又描,笔画深得快要划破纸背,像道刻在心上的痕。

雨停时,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色,像块融化的橘子糖。唐沐雨抱着画夹走出教学楼,看见霍辞言站在银杏树下,正把那半张志愿表草稿往口袋里塞,动作急得像在藏什么秘密。他抬头看见她,突然从背后拿出个东西——是个小小的玻璃罐,里面装着片银杏叶,用透明胶带封得严严实实,连叶柄都裹了三层,罐口系着根蓝丝带,和她连衣裙上的蝴蝶结一个系法,打得整整齐齐。

“给你的。”他把罐子递过来,手指在罐口顿了顿,像怕碰坏了里面的叶子,“这样……下雨也不怕了。”

玻璃罐在夕阳里闪着光,像把整个银杏林的阳光都装了进去,连叶纹都看得清清楚楚。唐沐雨接过来时,听见他小声说:“650分,我一定能考上的。”声音轻得像片银杏叶落在溪水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到时候,我给你画满校园的树,春天画玉兰花,夏天画悬铃木,秋天画银杏,冬天……冬天就画落满雪的铃兰。”

她把玻璃罐紧紧攥在手里,罐壁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,却暖得让人心头发烫,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。那时的风里还带着铃兰的香,混着雨后泥土的清新,她以为只要攥紧这只罐子,就能把整个夏天的约定都封起来,让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。却没看见霍辞言转身时,藏在口袋里的手正用力掐着那半张皱巴巴的志愿表,指节泛白,像在跟自己较劲,又像在跟命运讨价还价。

图书馆的灯光亮起来时,唐沐雨把玻璃罐放进了画册第37页。两片银杏叶和一只玻璃罐,像三颗发着光的星子,在纸页间轻轻颤动,把时光叠成了三层。她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霍辞言正坐在书桌前,对着计算机系的录取线发呆,草稿纸上写满了“650”,最后却在旁边画了只没有翅膀的蝴蝶,翅膀的位置空着,像片永远填不满的遗憾,又像在说,没有她的地方,蝴蝶也懒得张开翅膀。

夜深时,雨又开始下了,淅淅沥沥的,像在说悄悄话。唐沐雨躺在床上,听着雨声,手里攥着那只玻璃罐,罐子里的银杏叶在月光下泛着浅绿,像个不会醒的梦。她不知道,此刻的霍辞言也在看着窗外的雨,速写本摊在桌上,第37页的画被他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,连边边角角都没放过,像在守护一个易碎的秘密——原来有些喜欢,早在画框里的下雨天,就已经悄悄生根,只是那时的他们,还没学会如何让根须穿过那道32分的距离,长得更牢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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