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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倒计时牌上的蝴蝶

说好的以后呢

晚自习的铃声拖着尾音钻进教室时,唐沐雨刚用红笔圈完文言文里的“夙兴夜寐”。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,只有教学楼的灯光在雨雾里晕开一片暖黄,映得课桌上的倒计时牌泛着浅木色的光——那是霍辞言昨天送的,巴掌大的木质牌子上用激光刻着“45”,数字周围绕着圈铃兰,每片花瓣的纹路都刻得极细,像他画素描时反复描摹的笔触,连花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。

霍辞言的胳膊肘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。唐沐雨转过头,看见他正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皱眉,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擦,留下一片灰蒙蒙的痕迹,像银杏林里被雨水泡过的落叶,软塌塌地贴在纸上。“这道题的轨迹方程,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点被难题困住的懊恼,额前的碎发垂下来,遮住了半只眼睛,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“总觉得少了个条件。”

唐沐雨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,校服的肩膀蹭到一起,带来细微的暖意,像冬日里靠近暖气片的温度。她拿起他的铅笔,在图上轻轻画了条辅助线,笔尖在纸上留下浅淡的灰痕:“你看,把椭圆焦点和顶点连起来,形成的三角形其实是直角三角形……”她的指尖离他的手背很近,能感觉到他握笔时微微用力的力度,笔杆上那个极小的“雨”字硌着她的指腹——那是他用圆规尖刻的,说“这样就不会丢了”,像颗藏在木头里的星子。

霍辞言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。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指腹因为常年握笔,有一点浅浅的薄茧,此刻正停在他画错的轨迹线上,像在轻轻拍打那道歪斜的曲线。等唐沐雨讲完第二遍,他才“哦”了一声,声音有点哑,像刚睡醒的样子。低头重新演算时,耳尖悄悄红了,像被台灯的暖光烤过的樱桃,连笔尖在纸上滑动的速度都慢了半拍。

学习小组的五个人还占着图书馆靠窗的大桌子,桌面被习题册和画夹占得满满当当,像个小型的战场。许云景的物理错题本摊开着,上面贴满了彩色便利贴,红的标着“必考题”,蓝的写着“沐雨讲过”,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;沈芯在背化学方程式,嘴里念念有词,时不时用荧光笔在唐沐雨的笔记本上画圈:“这个反应条件容易混,你也记一下,去年高考就考了”;林厌正用红笔敲纪念安的脑袋,笔杆在他头顶发出轻响:“‘惑而不从师’的‘惑’是名词!不是动词!再错我就把你作文里写的‘霍辞言打篮球超帅’全改成‘山顶洞人扔石头超准’!”

唐沐雨在整理英语作文模板,笔尖在“as far as I'm concerned”下面画波浪线时,忽然听见霍辞言低低地“啧”了一声。他面前的数学试卷上,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,被画了个小小的哭脸,眼睛是两个黑圆点,眼泪是用蓝笔涂的,像她画蝴蝶翅膀的颜色,连泪痕的弧度都一模一样。“卡壳了?”她凑过去看,发梢扫过他的肩膀,带来一阵很轻的痒,像山谷里那阵卷着蔷薇香的风,拂过皮肤时带着细碎的麻。

“最后一步的不等式解不出来。”霍辞言把试卷往她面前推了推,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节奏和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跳动声重合,笃笃笃,像在给时间打拍子。唐沐雨拿起笔,在“√(x+1)”下面画了条横线,笔尖在纸上留下浅淡的压痕:“换元法试试,设t=√(x+1),转化成二次函数就好解了。”她的笔尖在纸上滑动,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画纸上,“你看,这样一变,是不是就简单了?”

霍辞言盯着她写字的手看了两秒,突然说:“你的字比我的好看。”唐沐雨的笔顿了顿,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,像颗突然落下的星子,脸颊瞬间热起来,像被夕阳烤过的银杏叶:“哪有……你的字才有力道。”

“真的。”他说得很认真,眼睛亮闪闪的,像盛着图书馆窗外的星光,连瞳孔里都映着她的影子,“像你画的蝴蝶翅膀,每一笔都很轻,却藏着劲,不会被风吹散。”

闭馆时的图书馆像浸在水里的墨砚,安静得能听见书页舒展的声音,连空气都带着点旧书的纸香,混着淡淡的墨味。五个人并肩往校门口走,林厌还在跟纪念安争“《离骚》里到底有多少种香草”,吵得面红耳赤;许云景背着沈芯的画板,说她的调色盘忘在了靠窗的桌上,颜料肯定干了;唐沐雨和霍辞言走在最后,他手里拎着她的画筒,金属扣环在夜里发出轻响,她手里攥着他的物理笔记,封面上的小熊举着量角器,笑得傻乎乎的。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,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偶尔交叠,像两只翅膀相触的蝴蝶,翅尖轻轻碰在一起。

走到分叉路口,林厌他们拐进了另一条小巷,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,把他们的笑声拉得很远。剩下他们俩的时候,空气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鞋底踩过积水的轻响,和倒计时牌在唐沐雨口袋里发出的细微磕碰声,像谁在轻轻敲门。快到唐沐雨家楼下时,霍辞言忽然停下脚步,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,把他的影子劈成了两半,一半在亮处,一半在暗处。

“你那个倒计时牌,”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,像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,“背面的蝴蝶看见了吗?”

唐沐雨愣了愣。她只注意到正面的铃兰和数字,还没翻过来看,甚至没舍得用手指碰那些刻痕,怕蹭掉了木屑。“藏得很隐蔽,”霍辞言笑了笑,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跳了跳,像颗调皮的星星,“要对着光才能看见。”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口袋,像在确认牌子是否还在,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玻璃,“那是我用刻刀一点点抠的,翅膀上的纹路,跟你画册里的蝴蝶一模一样,连第37页那只翅膀上的小缺口都刻出来了。”

唐沐雨摸了摸口袋里的木质牌子,突然想起银杏林里他塞给她的玻璃罐,也是这样带着手心的温度,被小心地护着。她点点头时,听见他低低地说:“我桌上也有块一样的,数字旁边刻了棵槐树,根须缠在蝴蝶翅膀上。”他的声音有点发颤,像被风吹得发抖的银杏叶,“这样……蝴蝶就飞不走了。”

夜风从楼道的窗户钻进来,吹动唐沐雨鬓角的碎发,带来一阵细微的痒。她想起自己书桌前的牌子,此刻应该正安静地贴着铁皮书柜,磁铁吸得牢牢的,像焊在了上面,连一丝缝隙都没有。“你的计算机系……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有点哑,像被砂纸磨过,“模拟考的成绩够吗?”

霍辞言的脚步顿了顿。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成绩单,边角都卷了起来,最上面的数学分数被红笔圈了出来:142分,旁边写着“+8”。“还差8分,”他的指尖点着那个“8”,像在跟它较劲,“但我每天能多对两道选择题,一道4分,两天就够了,到高考时肯定够。”他抬头时,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,像把整个银河都装了进去,“你呢?中文系的线,你早就超过了吧?”

唐沐雨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鞋尖在积水里划出小小的涟漪,像朵突然绽开的花。她的模拟考总分比中文系的录取线高了23分,但她没说——她想等和他一起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再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在偷偷加劲,每天多背一篇古文,多做一套英语阅读,想离他的分数更近一点,像两棵靠得很近的树,根须在地下悄悄缠在一起。

“我会努力的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,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,像开在春天的铃兰,花瓣微微张着,藏不住香气。

霍辞言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:是本崭新的速写本,封面印着那所大学的校徽,烫金的字体在月光下闪着光,连校名的笔画都透着庄严。“这个给你,”他把本子塞进她手里,纸页的糙感蹭着她的掌心,“等我们去了那里,你就用这个画满校园的花。”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,像碰了下烧红的铁丝,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,“我查过,那里的春天有玉兰花,比铃兰还香,花瓣像白鸽的翅膀。”

唐沐雨抱着速写本的手紧了紧,纸页的糙感混着心里的甜,漫得满嘴都是,像含了颗没化的水果糖。她想起霍辞言物理笔记最后一页的画:《计算机导论》和《古代文学史》并排放在石凳上,书页交叠的地方停着只蓝蝴蝶,翅膀上落着片银杏叶——和她画册第37页的那片,一模一样,连叶尖的小缺口都分毫不差。

“对了,”霍辞言突然想起什么,手在书包里掏了半天,掏出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,“志愿表我填好了,计算机系那栏,一笔一划写的,没写错字。”他把正式填报页的复印件展开,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,连标点符号都规规矩矩,“服从调剂那栏我也勾了,老师说这样稳妥点,万一……”他没说下去,只是把纸往她手里塞了塞。

唐沐雨看着复印件上的“服从调剂”,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空,像被风吹走了片银杏叶。但她很快又笑了——霍辞言那么厉害,模拟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,怎么会需要调剂呢?他只是太谨慎了,像他画画时总要先打三遍草稿。

上楼的时候,唐沐雨把倒计时牌从口袋里掏出来,翻到背面。果然,在铃兰的缝隙里藏着只小小的蝴蝶,翅膀上的纹路细得像真的,对着光看时,能发现每道纹路里都刻着个极小的“言”字,密密麻麻的,像在说悄悄话。她把牌子贴在书桌正中央,磁铁吸在铁皮书柜上,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像什么东西终于落了地,稳稳妥妥的。

台灯下,她翻开霍辞言送的新速写本,第一页是片空白,只在角落有行他的小字:“第37页留给你画玉兰花。”她的心跳撞得画纸发响,提笔在那行字下面画了只蝴蝶,翅膀挨着虚拟的玉兰花苞,像在等它开花,触角轻轻碰着花苞的尖,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温柔。

那天夜里,唐沐雨做了个梦。梦见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“0”,鲜红的,像用颜料涂的。她和霍辞言站在那所大学的悬铃木下,他举着速写本给她看画,画里的她穿着米白色棉布衫,袖口的铃兰开得正盛,脚边有两只蝴蝶停在银杏叶上,翅膀紧紧靠在一起,一只翅膀上刻着“言”,一只刻着“雨”,像对小小的印章。

她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霍辞言正坐在书桌前,对着自己的倒计时牌发呆。他桌上的牌子背面,刻的其实是两只蝴蝶——一只翅膀完整,纹路清晰;一只缺了个角,像被风吹破了,却被槐树的根须紧紧缠着,根须勒进翅膀的纹路里,像怕一松手就会断。而他填志愿那天,特意把“服从调剂”那栏划得极重,纸页破了个洞,露出背面隐约的字迹:“如果去不了东边的计算机系,至少……离西边的中文系近点。”

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每天减少一个,像被风吹落的银杏叶,一片接一片,快得让人心慌。唐沐雨对着牌子刷题时,总觉得那只藏在铃兰里的蝴蝶在动,翅膀上的纹路越来越清晰,像要把未来的路都刻在上面,每一道纹路都是一条通往大学的小径。她不知道的是,有些数字减到零的时候,不是终点,而是另一条路的起点——那条路没有银杏林,没有并肩的身影,只有被风吹散的画稿,和再也寄不到的约定,像封被雨水泡烂的信。

某天清晨,她发现倒计时牌的“45”变成了“44”,而蝴蝶翅膀的位置,多了道浅浅的划痕,像被谁的指甲用力划过。后来她才明白,那是霍辞言夜里偷偷用指尖抠的,他以为能把蝴蝶抓得更牢,却不知道有些翅膀本就禁不起用力,越攥紧,越容易碎,像玻璃罐里的银杏叶,碰一下就会裂。

模拟考的成绩出来那天,唐沐雨的语文考了全班第一,鲜红的“138”写在成绩单最上面,老师在班会课上表扬了她,说“中文系的苗子稳了”。霍辞言的数学还是142分,他把成绩单揉成一团又展开,在142后面画了只举着加号的小熊,熊脸上的笑有点勉强。唐沐雨看着他发红的眼眶,突然把自己的文言文笔记塞给他:“这个送你,里面有我整理的易错点,比老师的还全,连‘之乎者也’的用法都标了颜色。”她的指尖离他的手背很近,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,“我们一起加油,44天很快的。”

霍辞言接过笔记时,手指抖得厉害。他翻开第一页,看见唐沐雨用红笔写的话:“蝴蝶能飞过山谷,也能飞过分数线。”字迹旁边画着两只翅膀相触的蝴蝶,一只翅膀上写着“文”,一只写着“理”,中间用虚线连在一起,像道不会断的桥,哪怕细得像根丝线。

那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烤得发烫,空气里飘着晚饭的香味,混着远处的蝉鸣。他们都没说,蝴蝶的翅膀如果太脆,是飞不过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的;就像有些约定,会被填志愿那天的暴雨冲成模糊的字迹,留在倒计时牌上的,只有道永远不会愈合的划痕,像道没说出口的再见。

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,从“44”到“43”,再到“42”……每减少一个,唐沐雨就觉得离悬铃木下的玉兰花更近一点,近得仿佛能闻到香味。她对着牌子背书时,总觉得那只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,把未来的香气都扇了过来,甜丝丝的,像加了蜜。她不知道的是,霍辞言每天夜里都会对着自己的牌子流泪,泪水滴在缺角的蝴蝶翅膀上,把“45”晕成了模糊的水渍——他早就预感到有些翅膀会折断,却还是想拼尽全力,把蝴蝶护到最后一刻,哪怕只剩一片翅尖。

某个清晨,唐沐雨发现倒计时牌的“30”旁边,多了片干枯的铃兰花瓣,是从她棉布衫上掉下来的,洗了很多次,早就没了香味。后来她才知道,那是霍辞言趁她不注意时夹进去的,他以为这样能给蝴蝶加点力气,却不知道有些花枯了,就再也开不起来了,像错过花期的铃兰,只能在土里烂成泥。

倒计时还在继续,像场停不下来的雨,淅淅沥沥,敲打着每个人的窗。而那些藏在数字背后的期待与不安,早已在两人的心跳里,刻下了比刻刀更深的痕迹——只是那时的他们,还以为只要握紧彼此的手,就能把所有的“45”都走成“0”后的并肩,却忘了命运的画笔,早就在未来的画纸上,涂好了片无法逾越的空白,像片没有蝴蝶的天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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