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一次见她跳胡旋舞，是在大一迎新晚会的聚光灯下。
那晚礼堂里挤满了人，喧嚷的人声裹着刚入学的新鲜感，连空气都透着热闹。直到舞台灯光骤然暗下，追光灯“唰”地亮起，落在她身上的瞬间，全场的嘈杂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她身着水红色舞衣，裙摆缀着细碎的银线，随着身体的旋转，腰间系着的暗红绸带如火焰般扬起，又似晚霞漫卷。发梢沾着的金粉在灯光里簌簌飘落，像揉碎的星子洒在舞台上，每一粒都闪着细碎的光。
她足尖轻点舞台，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，舞衣与绸带在空中织成流动的红影，连呼吸都仿佛踩着光的节奏。当她最后一个动作定格，单膝跪地，绸带在身侧铺展开来，整个礼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，连后排原本起哄的男生都忘了出声，只怔怔地望着舞台。那天我站在侧幕，手里攥着舞社练习用的塑料节拍器，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——原来真有人能把舞蹈跳成诗，让每一个转身、每一次踮脚，都裹着光的温度，轻易就撞进了心里。
后来在舞蹈社的练功房再见到她，我才敢确认那晚的惊艳不是幻觉。她穿一身简单的黑色练功服，领口别着枚银色的小夹子，长发高高束成马尾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。彼时她正对着落地镜纠正旋转动作，后腰的练功带松了半截，垂在腰线处，不经意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。社长拍了拍我的肩膀，把我推到她面前：“成韩彬，这是咱们社的‘舞魂’，以后你俩一组练双人舞，她带你入节奏。”她闻声回头，睫毛在眼下扫出浅浅的阴影，眼里带着点温和的笑意：“我知道你，听说你现代舞跳得特别好？以后互相多指教。”
合作的日子里，我总在偷偷走神。练托举动作时，她会轻轻搭住我的肩膀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练功服传过来，我得拼命攥紧她腰侧的布料，才能压下心头的慌乱，稳稳完成动作；排走位时，她会凑过来和我一起盯着镜子里的倒影，讨论步伐的衔接，发尾偶尔扫过我的脸颊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，痒得我瞬间忘了下一个节拍，连心跳都乱了节奏。舞蹈社的师兄师妹总打趣我们“天生默契”，每次练完舞都跟着起哄，可只有我知道，那些看似自然的配合，全是我在无数个深夜里，对着舞蹈视频反复慢放、琢磨她的动作细节，练到指尖发僵才换来的结果。
她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，不仅舞跳得好，成绩也稳居专业前列，身边从不缺追求者。每天练舞结束，都有男生堵在舞社门口送花，玫瑰、向日葵、满天星堆在门口，像个小花园；连隔壁音乐学院的学长，都托人给她递过封写满诗句的情书。有次我刚练完基本功，就看见她把那些花仔细分装进小袋子，分给舞社的师妹们，还笑着说“大家一起养才好看”。转身时她刚好对上我的目光，手里还拿着颗橘子味的硬糖，晃了晃：“又看呆了？发什么愣呢，该练下一段托举了。”我快步走过去，把藏在身后的热奶茶递到她手里——那是我特意绕路去便利店买的，选了她常喝的珍珠奶茶，还反复叮嘱店员多放温糖。“刚路过便利店，顺手买的，还是温的，你先喝点暖暖身子。”她接过奶茶时，指尖不小心碰了碰我的指腹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，我慌忙收回手，假装低头看地上摊着的乐谱，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，连耳根都泛了红。
有天练完舞，外面突然下起了雨，豆大的雨点砸在练功房的窗户上，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。我撑着伞送她回宿舍，两人并肩走在雨巷里，伞沿偶尔会碰到一起，发出轻轻的碰撞声。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，她突然停下脚步，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金属节拍器，递到我面前：“上次看你用的那个旧节拍器，按键都不太灵了，有时候还会跳拍，这个是我托朋友带的，你拿着用。”我伸手接过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，却能感受到残留的、属于她掌心的余温。节拍器上还刻着小小的音符图案，精致得让我舍不得松开。她见我愣在原地没说话，忍不住笑了笑，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：“傻站着干嘛？以后跳双人舞，节拍可不能再错了，我可不想被你带偏。”
我攥着那个还带着温度的节拍器，看着她转身跑进宿舍楼的背影，红色的裙摆被风吹起，像朵盛开的花。不知哪来的勇气，我突然对着她的背影喊出声：“下次迎新晚会，我们一起跳胡旋舞吧？我想和你一起站在聚光灯下。”她脚步一顿，回头看向我，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，眼里亮着细碎的光，像那晚舞台上的星子。她用力点了点头，声音透过雨幕传过来，带着笑意：“好啊，那我们从明天开始练。”
雨还在下，冰凉的雨丝偶尔落在手背上，可我却觉得心里像被点燃了一团火，暖得发烫。手里的节拍器轻轻硌着掌心，我望着宿舍楼门口那道消失的背影，忽然明白——原来比舞台聚光灯更亮的，是她眼里的光，是我藏在每一个舞蹈动作里的心意，终于有了回应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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