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人

林七夜察觉怀中的明昭剧烈颤抖，冷汗浸透了鬓角碎发。她苍白的唇瓣不断翕动，溢出破碎的呜咽，仿佛正被无形的锁链勒住咽喉。"昭昭！"他用力摇晃她的肩膀，指腹擦过她眼角滚烫的泪水，"清醒点！是我！"

赵空城的脸色瞬间凝重，刚才的笑容消失殆尽。他向前半步又猛地顿住，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，眼底翻涌着罕见的慌乱："快！和她说话！别让意识陷进去！"

随着林七夜一声声急切的呼唤，明昭睫毛剧烈颤动，之后逐渐安静下来，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少年染着焦虑的面容上。她喉咙发出虚弱的呜咽，攥紧他校服的手指关节发白。赵空城紧绷的肩膀这才松懈下来，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巾，生硬地递过去："擦擦汗，身体可不是小事。"

"大夏已经沉寂太久了。"赵空城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态，目光却始终黏在林七夜，"西方那群神明在边境蠢蠢欲动，神战的倒计时就已经启动。"他突然正色道，"加入守夜人，我们……"

"不必了。"林七夜将明昭护在身后，"我们不想卷入你们的战争。"明昭拽紧他的衣角，靠在他肩头轻轻摇头。

赵空城重重叹了口气，掏出烟又想起室内禁烟，烦躁地把烟盒拍回口袋："倔得跟头牛似的。"他忽然伸手想碰明昭又收回，挠着乱发嘟囔，"这可不是开玩笑的，真出了事......"话没说完又咽回去，换上严肃神情，"不加入就算了，至少告诉我，小姑娘，你代理哪位神明？"

明昭垂眸，记忆里白色羽翼与破碎星泪石交叠成刺目的光，喉咙发紧："我不知道...什么都想不起来。"赵空城盯着她眼底忧虑更甚，指甲无意识抠着掌心的老茧。

林七夜扶着明昭的肩膀，对赵空城说:“我有一个姨妈，和一个表弟。"

林七夜望着赵空城，表情十分平静，"姨妈年纪不大，但她为了阿晋和我这个废人，没日没夜的在厂里上班，十年如一日，现在身体已经快不行了……

虽然昭昭寄住在我们家，她的抚养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钱，日子好过了不少，但是姨妈她这个人啊，很倔强，不可乱用别人给的钱，明明自己在客厅的凳子上揉颈椎揉的眼泪都出来了，还要嘴硬说自己在做瑜伽，很养身……

我就坐在她对面，她以为我看不见。

她活得太小心，也太累了。

我那个表弟很聪明，很孝顺，可惜……他还太小了，承担不起这个家。

我还有很多事要做。

我要挣钱养家，我要给姨妈和表弟买个大房子，我要照顾昭昭，我要让姨妈再也不用回到那个黑工厂受苦！

我要供我的表弟读大学，我要让他，昭昭和姨妈一起过上好日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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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姨妈家时，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。林七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，玄关处姨妈的鞋整齐摆放着，夜班表上用红笔圈着今晚值班的时段。客厅的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，给安静的屋子增添了一丝温度。

明昭走到阳台，看见杨晋正端坐在小桌前写作业。台灯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他握着钢笔的手沉稳有力，作业本上字迹工整得不像出自初中生之手。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净的衣服，随着夜风轻轻晃动。

“昭昭姐，你回来了。”杨晋头也不抬，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过最后一笔，才合上课本，“今天的数学卷子比上周简单些，我检查了三遍。”他起身时顺手将椅子推进桌下，动作利落得几乎没有声响。

明昭弯腰帮他整理散落的草稿纸，指尖触到他放在桌边的保温杯：“这么晚还在写作业？要注意休息。”

“没事，还有最后一点英语单词。”杨晋拧开保温杯，热气裹着红枣香扑面而来，“知道你会晚归，特意温了粥在锅里，米放得不多，不会积食。”他推过叠得整齐的校服，袖口处细密的针脚几乎看不出修补痕迹，“校服扯开的线头，我照着原来的纹路缝好了。”

林七夜倚在门框看着这一幕，忍不住挑眉：“小大人似的，家务学习两不误？”

“总得有人把家里照料好。”杨晋收起草稿本，动作行云流水，“妈值夜班辛苦，昭昭姐你最近脸色也不好。”他从抽屉取出个药盒，里面分门别类装着维生素，“这是按说明书分的，每天记得吃。”

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，明昭握着还带着余温的保温杯，看着少年有条不紊地收拾书桌，忽然觉得这个年纪小小的弟弟，早已悄悄长成了能撑起半边家的模样。

杨晋收拾完作业，转身将阳台的窗户关小了些，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夜色。"天气预报说后半夜降温。"他解释道，顺手把明昭晾在角落的衣服叠好，"这件要收进柜子，露水打湿了容易变形。"

林七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比同龄人沉稳太多的少年，忽然想起书包侧袋里还装着便利店买的巧克力。他摸出来抛给杨晋，却见少年稳稳接住后，先仔细看了看生产日期，才收进抽屉："谢谢哥，我留着明天当早餐。"

明昭倚着窗台喝着红枣粥，暖意从胃里漫到心口。她想起小黑癞，刚想说什么，就见杨晋已经手里拿着个装了狗粮的碗："差点忘了。"他回头叮嘱，"风大，昭昭姐你别站风口。"

林七夜终于忍不住感慨："这孩子简直比管家还周到。"他伸手想替明昭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，却在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时皱起眉，"手这么凉，去屋里。"

听着林七夜和杨晋的絮絮叨叨说着明天的天气预报和早餐食谱，忽然觉得那些在记忆里翻涌的腥风血雨都变得遥远。阳台上晾着的衣物轻轻晃动，混着小黑癞满足的呼噜声，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，将所有危险与不安都隔绝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