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

"程瑶！你咖啡全洒我物理卷子上了！"陆杰举着被浸透的习题册跳起来，油墨在《电磁感应》那页晕成墨团。图书馆的白炽灯下，程瑶晃了晃手里的纸杯，故意拖长声调："谁让某人突然伸腿拦路，我这叫正当防卫。"

顾清欢慌忙抽纸巾去擦，余光瞥见周砚抿着嘴角憋笑。自从上次偶遇后，四人不自觉形成固定座位，此刻陆杰的椅子还斜着四十五度，显然是刚才"不经意"往程瑶那边靠时被踹歪的。

"这题我解到一半全毁了！"陆杰把卷子拍在桌上，震得程瑶的钢笔都跳起来。程瑶抄起英语单词本就砸："你那解题步骤错得离谱，我还没找你收污染费呢！"两人你一言我一语，活像斗架的小兽，引得隔壁自习的学生频频侧目。

周砚默默把自己的备用卷子推给陆杰，压低声音说："安静。"陆杰这才哼着坐回去，却在草稿纸上飞速画下歪脸表情包——顶着爆炸头的卡通女孩举着咖啡杯，配文"咖啡杀手"。他悄悄把纸推给程瑶，换来一记眼刀和更用力的翻书声。

图书馆的玻璃门被冷风撞得哐当作响，陆杰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扯了扯，突然转身挡住众人去路：“憋了这么久，明天去看新开的科幻大片？我请客！”

程瑶单手插兜，挑着眉冷笑：“陆少爷又想显摆零花钱？上次打赌输我的奶茶还没兑现呢。”说着作势要走，却被陆杰一把拽住书包带：“这次算我求你行了吧？周砚说那部电影有超复杂的时空悖论设定，没学霸解读根本看不懂！”

顾清欢悄悄瞥向周砚，见他耳根泛红，低头摩挲着围巾边缘不说话。程瑶“嘁”了一声：“合着我们是免费解说员？”陆杰立刻掏出手机转账：“双倍爆米花套餐！可乐无限续杯！”

第二天电影院里，程瑶刚把爆米花桶抱在怀里，陆杰突然伸手抓了一大把：“这桶焦糖味的归我！”“谁准你抢的？”程瑶举起桶就往旁边躲，不料奶油爆米花簌簌掉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。

“幼稚不幼稚？”周砚低声吐槽，却默默抽出纸巾擦拭扶手。顾清欢憋笑递过可乐，冷不丁被陆杰抢去猛灌一口：“解解腻！”程瑶气得抓起爆米花就往他衣领里塞，两人的打闹声惊得前排大爷回头怒视。

电影开场后，陆杰突然戳了戳顾清欢：“那个时空折叠的理论，是不是和你上次讲的相对论有点像？”话没说完，脑袋就被程瑶用书拍了下：“看电影还开小差！再说话扣你爆米花！”

散场时，程瑶哼着歌走在前面，陆杰一边抱怨“谋杀亲同学”，一边弯腰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套。路灯下，两串脚印歪歪扭扭地交织在一起，顾清欢和周砚并肩走着，听着前面的斗嘴声，相视一笑。

“叮咚——”顾清欢正在整理书包，手机突然疯狂震动。程瑶新建的“寒假摆烂小分队”群里，陆杰连发三个炸毛表情包：“家人们！距离开学只剩三天，你们作业写完了吗？！”

消息刚发出去，群里瞬间沸腾。程瑶秒回一个翻白眼的表情：“陆大公子不是天天泡图书馆吗？装什么学渣！”还附上一张偷拍的照片——陆杰翘着二郎腿，把习题册垫在漫画书下面。

周砚的消息隔了五分钟才跳出来：“数学卷和物理竞赛题完成了，语文作文还差两篇。”顾清欢盯着屏幕，指尖在键盘上犹豫片刻，打字道：“古文翻译和英语阅读写完了，政史地的思维导图还没弄完……”

陆杰立刻@所有人：“危！本人目前进度30%，周砚快出来拯救苍生！”又单独私聊顾清欢：“欢欢女神，救命！你的语文笔记借我复印行不行？有偿服务，奶茶管够！”

程瑶在群里发了段语音，背景音里传来翻书的哗啦声：“都别指望我，我正在和数学导数题拼命。陆杰你上次把我的错题本藏哪儿了？信不信我开学让你尝尝咖啡二度袭击！”

周砚突然发了个共享文档链接：“整理了物理错题解析，需要的自取。”紧接着又补了句：“作文素材库也更新了，分类标注在目录里。”顾清欢点开文档，发现自己之前分享过的诗词摘抄，被单独列成了一个章节，旁边还标着小小的“感谢清欢”。

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洒在书桌上。顾清欢看着群里还在斗嘴的两人，嘴角不自觉上扬。手机再次震动，是周砚的私聊消息：“需要帮忙整理思维导图吗？我对历史时间轴比较熟。”对话框里，输入框反复出现又消失，最后多了个害羞的表情包。

开学第一天的晨光裹着寒气，四人踩着铃声拐进胡同。陆杰正唾沫横飞地讲寒假新发现的游戏彩蛋，程瑶嫌弃地往顾清欢身边躲，却冷不丁被前方的声音打断——

“周砚！上学去啊？”穿藏青色棉袄的阿姨拎着菜篮从楼道里出来，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圈，笑眯眯地问，“这几个同学是你……”

顾清欢下意识攥紧书包带，看周砚把垂落的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。少年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霜，语气是惯常的平静：“嗯，朋友。”

“哎呀，交了这么多好朋友！”阿姨热情地摆摆手，“快走吧，别迟到了。”

陆杰勾着程瑶的肩膀继续往前走，絮絮叨叨地算着早自习要补的作业。顾清欢落在后面半步，周砚的声音还在耳边晃悠——“朋友”。这两个字像片羽毛，轻轻拂过心尖，又痒又麻。

她偷偷看周砚的侧脸，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。以前在班级群加好友时，她对着“朋友”的分组犹豫过；图书馆偶遇时，听陆杰喊“兄弟”，也偷偷想过自己的定位。可当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，清晰又笃定，她反而有些发愣。

“怎么了？走不动了？”程瑶回头拽她，“陆杰说今天早自习要抽查古文，快跑啊！”

顾清欢被拽着往前跑，书包带拍在后背哒哒作响。她回头望了眼，周砚正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，耳尖好像比刚才更红了些。早春的风扬起他的刘海，那句“朋友”还在心里反复回响，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