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还回荡着桌椅挪动的声响,班主任林老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。她的米色针织衫沾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,指尖叩了叩黑板,粉笔灰簌簌落在“新学期新征程”的红纸上。
“先恭喜各位进入文科重点班。”林老师推了推细框眼镜,目光扫过前排认真记笔记的顾清欢,又掠过望着窗外发呆的程瑶,“高二是分水岭,今天起,你们的课本里不再只有唐宋诗词,还有错综复杂的世界史、曲线图里的经济学——”她突然笑了,“当然,也会有比数学导数更难解的青春期困惑。”
后排传来压抑的窃笑。顾清欢攥紧笔,瞥见程瑶在笔记本上画小人,头顶歪歪扭扭写着“拯救无聊课堂计划”。
“但我更希望你们记住,”林老师突然放轻声音,粉笔在黑板划出长长弧线,“文科不是捷径,而是让你们学会用不同视角看世界。也许某天,你们会感谢现在背的每一篇课文、做的每一道论述题——”她转身时,窗外的阳光正好照亮板书上的“独立思考”四个字。
与此同时,四楼理科班的讲台上,秃头的张老师正用三角尺敲着讲台:“别以为进了重点班就能松懈!看看去年高考,咱们班平均分被隔壁文科班超了0.3分,这口气我咽了三年!”他瞪着后排转笔的陆杰,“尤其是某些人,上课再睡觉,小心我让你去文科班背《离骚》!”
哄笑声中,周砚低头翻着竞赛题,余光瞥见窗外掠过的银杏叶。二楼与四楼的讲话声,隔着初秋的风,在教学楼间织成细密的网,网住了四十七个不同的未来。
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窗台时,顾清欢的铅笔在素描本上顿了顿。她望着画到一半的侧脸轮廓——微垂的眼睫,冷白的下颌线,连笔尖勾勒的阴影都带着熟悉的疏离感。后排严文逸的笑声混着程瑶的吐槽传来,却像隔着层毛玻璃,模糊得听不真切。
“清欢?”许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她慌忙合上本子,掌心沁出薄汗。同桌程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,盯着她泛红的耳尖挤眉弄眼:“又在想四楼那位?我刚才打水路过,看见陆杰拽着周砚去天台了。”
顾清欢垂眸转着铅笔,木屑簌簌落在习题集上。自从分班后,她总在课间无意识望向楼梯口,盼着能偶遇那个白衬衫的身影;或是在食堂打饭时,不自觉搜寻人群里冷淡的眉眼。就连上周画黑板报,她鬼使神差地把宇航员的侧脸画成了周砚的模样,被严文逸笑称“太空版霸道校草”。
午休铃响时,她抱着素描本躲进美术教室。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画纸上,她终于敢放任笔尖游走,将记忆里的片段拼凑完整:图书馆并排的书架间,周砚低头解题时滚动的喉结;运动会上他冲过终点线后,被汗水浸透的发梢;还有那个暴雨天,他把伞悄悄倾向她这边的细微动作。
画纸渐渐铺满深浅不一的灰调,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窗外的风声。直到暮色漫进教室,铅笔芯突然“啪”地折断,才惊觉素描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同一个名字,被橡皮擦出的毛边像未说出口的心事,在黄昏里轻轻颤动。
放学铃声撕开暮色时,顾清欢正往书包里塞速写本,忽然听见走廊传来陆杰夸张的喊声:“两位美女等等!”她抬头,看见陆杰揽着个陌生男生的肩。
“这是白嘉诚,周砚发小,今天刚转来!”陆杰的声音盖过楼道的喧闹,“嘉诚,这是清欢和程瑶,文科班双姝!”白嘉诚单手插兜,痞笑着点头,目光却突然落在顾清欢的速写本上:“素描?画张我呗,保证比石膏像生动。”
程瑶在旁笑得直不起腰,顾清欢耳尖发烫,余光瞥见人群里走出的周砚。他依旧是冷淡的白衬衫模样,经过时却顿了顿,目光扫过白嘉诚搭在陆杰肩上的手,又飞快移开。
此后清晨的校门口,总能看见五人歪歪扭扭的身影。白嘉诚总变着法儿讲冷笑话,陆杰笑得撞树,程瑶吐槽他“笑点比马里亚纳海沟还低”;顾清欢走在队伍中间,偶尔抬头,正撞见周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,他却像被烫到似的别开脸,继续听白嘉诚讲初中时捉弄老师的糗事。
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,五人挤在便利店屋檐下躲雨。白嘉诚突然把校服外套罩在顾清欢头上:“艺术家可不能淋湿灵感。”他话音未落,陆杰已经哀嚎着钻进程瑶撑开的伞,而周砚默默把伞往这边倾了倾,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肩头,洇出深色的痕迹。
九月末的风掠过教学楼的红砖墙,带着桂花香的热浪里,校园广播突然响起运动会的通知。文科班的教室瞬间炸开锅,粉笔灰簌簌落在程瑶摊开的《宋词三百首》上,她咬着笔头,望着窗外操场上正在训练的体育生,嘟囔道:“这大太阳的,谁要去当晒咸鱼啊!”
此时,四楼的理科重点班却是另一番景象。陆杰把报名表往桌上一拍,“200米和400米我包了!上次区运动会我就差零点一秒破纪录,这次必须拿下!”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,引得周围同学纷纷起哄。
白嘉诚靠在窗边,修长的手指转着钢笔,闻言挑眉:“那我报个跳远,好久没活动筋骨了。”他银发挑染在阳光下格外惹眼,嘴角挂着不羁的笑。
周砚一直安静地做着数学题,听到议论声,笔尖停顿了一瞬。他抬眼望向窗外,远处的红色跑道在烈日下泛着光,记忆突然回到初中时的校运会——那时他和顾清欢还在一个班,她站在看台上为他加油的样子,像一颗明亮的星星,至今仍刻在他心底。
“周砚,你不报个项目?1500米怎么样,稳拿第一的项目。”班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。周砚沉默片刻,点头应下。他知道,文科班在体育方面向来薄弱,如果能在赛场上和她相遇,或许能有更多交集。
而文科班这边,体委看着寥寥无几的报名表,愁得直挠头。严文逸大大咧咧地在1500米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,“不就是跑步嘛,我奉陪!”许佳也跟着报了跳高,她自信地甩了甩马尾:“看我怎么惊艳全场!”
程瑶被体委软磨硬泡,终于在100米那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勾:“我这是为了班级荣誉牺牲啊!”她转头看向正在画画的顾清欢,眼睛突然一亮。
体委立刻心领神会,凑到顾清欢桌前,露出讨好的笑容:“清欢,你看现在就差女子800米了,咱们班可不能有项目空缺啊!你平时体育课跑得也不错,就当为班级出份力?”
顾清欢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,她从小就不擅长跑步,一想到在众目睽睽下喘着粗气跑完全程,就觉得尴尬。“我……我真的不行。”她小声拒绝。
“清欢,你可以的!我陪你训练!”程瑶抓住她的胳膊摇晃着,“而且说不定能在赛场上遇到某人哦。”她挤眉弄眼地暗示着。
顾清欢的脸瞬间红了,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。她想起昨天在食堂偶遇周砚时,他欲言又止的样子,还有那双总是不经意望向她的眼睛。或许,这真的是个难得的机会?
在众人的鼓励下,顾清欢终于在报名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,映得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,那一笔一划,仿佛都写满了期待与忐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