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秘密

第二天早自习的预备铃还没响，走廊里还飘着各班早到同学的读书声，顾璟苧刚走到教室后门，就看见温叙白蹲在墙根下。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本《趣味物理实验》，膝盖上摊开的练习册封皮都被压出了浅浅的折痕，大概是一路小跑过来时没顾上护着。

温叙白校服领口别着片新鲜的银杏叶，边缘还带着点清晨的露水，叶脉在斜斜的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，像片精致的小扇子。听见脚步声，她猛地站起来，怀里的牛奶盒“啪嗒”晃了下，差点顺着书脊滑掉，她赶紧用胳膊肘牢牢夹住，另一只手把练习册往顾璟苧面前递，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点白：“你看你看！我昨晚试了那个气球反冲实验！”

练习册最后一页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示意图，红笔标着“第一次：气球漏气太快，飞了半米就坠机，撞在我家猫尾巴上，它炸毛了”，旁边还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猫，爪子上戳着个瘪掉的气球；“第二次：绑了三个气球，直接撞墙上，‘嘭’地炸了，我妈以为我在拆家，举着扫帚站在门口盯了我三分钟”，底下画了个举着扫帚的简笔画小人，头顶冒着怒火；最底下是个举着奖杯的小人，旁边写着“第三次成功！滑过整个客厅，撞在冰箱上时还转了个圈！”，字迹用力得几乎要把纸戳破。

顾璟苧接过《趣味物理实验》时，指尖碰到封面那团被蹭花的橙黄色，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个小小的补画——用黑色水笔画了根弯弯的吸管，把模糊的色块改成了颗正在冒气泡的橘子糖，糖尖还特意点了点白色，像真的结了层糖霜。

“给。”温叙白把牛奶递过来，纸盒外面裹着层干净的纸巾，边角还细心地折了道小边，“我跟小卖部阿姨说‘要最烫的那盒’，她特意从暖箱最底下给我翻的，现在温度刚好，不烫嘴也不凉。”她说话时，马尾辫上的皮筋松了半截，几缕碎发垂下来扫过脸颊，被她胡乱用手往后捋，却蹭得原本就有点红的脸颊更烫了，连带着耳根都泛起层浅粉。

早自习的铃声突然划破走廊的安静，温叙白慌忙往后退，帆布鞋跟在台阶上磕了下，差点绊倒自己。她踉跄着扶住墙站稳，指节都因为用力发白，冲顾璟苧做了个“我先走啦”的口型，嘴角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的笑。转身往楼梯口跑时，校服后摆扫过走廊的月季花丛，带起片小小的粉白花瓣，打着旋儿飘下来，轻轻落在顾璟苧臂弯里的物理笔记本上，像枚精致的小邮票。

上课铃响到第二遍时，教室里的读书声渐渐齐整起来，顾璟苧翻开笔记本准备记笔记，那片花瓣正好夹在昨天演算的力学公式中间，柔软的边缘轻轻贴着“F=ma”的字样，像个温柔的逗号。她忽然想起温叙白练习册上的最后一行字——用铅笔写的，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：“原来物理不止公式，还会飞呀。”

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，斜斜地穿过玻璃窗，落在笔记本的页脚，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极小的标记，是用指甲盖轻轻刻的——一个简化的笑脸，嘴角翘得高高的，像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。风从走廊里溜进来，掀动了笔记本的纸页，那片粉白的花瓣轻轻颤了颤，仿佛也在跟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