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言在半夜被一阵剧烈的寒战惊醒。退烧药的效力似乎过去了,高烧卷土重来,比之前更加凶猛。他蜷缩成一团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,手指死死攥着被角,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。
"唔......"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唇间溢出,他试图控制自己不要吵醒房间里另一个人。
椅子腿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。商临的身影出现在床边,手掌贴上祁言的额头,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得眉头紧锁。
"三十九度五。"商临收回体温计,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,"得再吃一次退烧药。"
祁言模糊地看着商临在床头柜前倒水的背影,暖黄的夜灯给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。水杯递到面前时,祁言试图撑起身体,手臂却软得使不上力。商临沉默地扶住他的后颈,帮他抬起头部。
药片黏在舌面上,苦涩迅速蔓延。祁言皱着眉咽下去,又被商临喂了几口温水。水流过喉咙的感觉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,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了蹭仍托着他后脑的那只手,像只寻求安慰的猫。
这个下意识的亲昵举动让两人同时僵住了。祁言瞬间清醒了几分,急忙拉开距离:"抱歉,我......"
商临没有回应,只是把水杯放回床头,然后做了一个让祁言呼吸停滞的动作——他掀开被子,躺到了床上。
"商......"祁言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眼睁睁看着商临调整好枕头,以一个放松但不失优雅的姿势靠在床头。
"过来。"商临说,声音低沉而不容拒绝。
祁言眨了眨眼,不确定自己是否因高烧产生了幻觉。
"你冷,不是吗?"商临的语气依然平静,仿佛在谈论天气,"人体温度是最好的热源。"
理智告诉祁言应该拒绝,这太危险了——依偎在商临怀里意味着什么,他们都很清楚。但身体比理智诚实得多,当又一阵寒战袭来时,他不由自主地向那个热源挪动了几分。
商临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,将他拉近。祁言僵硬地靠在商临胸前,不敢完全放松。商临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香气,混合着独属于他的气息,让祁言头晕目眩。
"放松。"商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胸腔的震动直接传递到祁言身上,"你这样僵着,对退烧没帮助。"
祁言深吸一口气,慢慢让自己沉入这个拥抱。商临的体温比他低一些,正是高烧患者最需要的微凉。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,平稳有力,与祁言自己急促的脉搏形成鲜明对比。
当商临的手掌贴上他的后背,轻轻上下抚摸时,祁言几乎要跳起来。那只手太烫了,或者说,是他的皮肤太敏感了。每一个触碰都像火星,在他神经末梢点燃细小的火焰。
"这样能促进血液循环,帮助退烧。"商临解释道,语气依然冷静自持,仿佛他们只是在讨论某种医疗手段。
祁言点点头,脸颊贴在商临胸前的棉质背心上,感受着布料下坚实的肌肉。商临的心跳似乎加快了,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。随着抚摸的持续,祁言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,寒意被一点点驱散。
不知过了多久,祁言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地用鼻尖轻蹭商临的锁骨。这个动作太过亲昵,他立刻停下,但商临似乎没有注意到——或者选择不理会。那只温暖的手依然规律地在他背上游走,偶尔滑到后颈,轻轻捏揉紧绷的肌肉。
"好点了吗?"商临突然问。
祁言微微点头,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:"嗯,谢谢。"
商临没有回应,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祁言能躺得更舒服些。这个小小的体贴让祁言眼眶发热。他闭上眼睛,假装睡去,实际上却在全神贯注地感受这个拥抱的每一个细节——商临呼吸时胸口的起伏,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的重量,甚至是指尖偶尔擦过他脊椎时的触感。
这一切都太奢侈了。祁言知道,等病好了,商临又会变回那个冷漠的金主,这段亲密不过是因病而生的例外。但此刻,他允许自己沉溺在这个温柔的假象里。
睡意渐渐袭来,祁言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商临的下巴轻轻抵在他发顶,呼吸拂过他的额发。一个近乎幻觉的吻似乎落在他的太阳穴上,轻得像一片雪花。
"睡吧。"商临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我在这里。"
当祁言再次醒来时,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。他发现自己仍蜷缩在商临怀里,而商临——令他惊讶的是——居然还在睡。
这是祁言第一次看到商临的睡颜。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此刻放松下来,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,嘴角不再紧绷,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,也脆弱了许多。一缕黑发垂在额前,随着呼吸微微颤动。
祁言屏住呼吸,不敢移动,生怕惊醒这难得的一刻。阳光慢慢爬上商临的脸庞,为他苍白的皮肤添了一丝血色。祁言忍不住想伸手拨开那缕不听话的头发,却在抬起手的瞬间被捉住了手腕。
商临的眼睛猛然睁开,里面没有刚睡醒的迷茫,只有一贯的清明和警觉。他盯着祁言悬在半空的手,眼神复杂。
"我......"祁言慌乱地想解释,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。
商临松开他的手腕,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。祁言趁机拉开距离,突然意识到自己整晚都枕在商临的手臂上——那一定已经麻得失去知觉了。
"嗯,推迟到十点。"商临简短地对着手机说,目光却一直锁定在祁言身上,"不,不用准备车,我自己开车去。"
挂断电话后,房间里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。商临活动了一下肩膀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——证实了祁言关于他手臂发麻的猜测。
"你好些了。"商临说,伸手探了探祁言的额头,"退烧了。"
祁言点点头,不知该如何回应。他们之间突然多出了这一夜的亲密,却没有任何解释或定义。商临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?还是会用某种方式提醒他这只是一次例外?
商临掀开被子下床,背对着祁言穿上衬衫。晨光中,他的背部肌肉线条分明,脊椎的骨节在皮肤下清晰可见。祁言突然注意到他右肩胛骨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,以前从未见过——商临总是穿着整齐,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也很少完全裸露。
似乎是察觉到祁言的目光,商临迅速扣好衬衫,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:"医生九点会来复查,林妍十点送早餐和药过来。"
祁言坐在床上,看着商临系领带,突然问道:"你昨晚为什么留下来?"
商临的手指在领结处停顿了一秒,然后继续动作:"我说过,保持商品完好是我的责任。"
"是吗?"祁言轻声说,目光落在凌乱的床单上,"那为什么要抱着我睡?商品不需要拥抱也能保持完好。"
房间里安静得可怕。商临系好领带,拿起西装外套,走到门口时才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:"别想太多,祁言。这改变不了什么。"
门关上的声音很轻,却在祁言心里激起巨大的回响。他慢慢滑回床上,把脸埋进商临昨晚枕过的枕头里。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,雪松和薄荷的冷香,与记忆中怀抱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。
祁言闭上眼睛,任由晨光洒在脸上。商临说得对,这改变不了什么——交易依然是交易,金主依然是金主。但有些东西,一旦体验过,就再也无法假装不存在。
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尝过一滴水后,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不需要绿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