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微婉握着那片染血帕角,月光透过窗纱映在"德"字上。春桃的呼吸越来越弱,她轻轻将人放平,手指触到春桃腰间暗格。玉簪插入机关时发出细微咔嗒声,半张泛黄纸片滑落。
纸上墨迹斑驳,依稀可见"永昌三年腊月调兵令"几个字。沈微婉瞳孔微缩,想起父亲铠甲碎片上的相似印记。更鼓声催得急,她将密信藏入袖中,转身掀开妆匣第三层。
铜锁弹开时,龙涎香混着雨水气息突然涌入鼻腔。沈微婉猛地回头,皇帝的身影被烛光剪成两半。他手中帕角正在滴血,与她袖口的"清"纹交相辉映。
"淑媛对军务倒是上心。"皇帝缓步走近,袖中香料味道越发浓烈。沈微婉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案几,鎏金银簪硌得生疼。
窗外风雨大作,雷声滚滚。沈微婉突然想起中秋夜宴,也是这样的天气。那日贵妃送来的桂花糕里藏着堕胎药,而今皇帝手中帕子竟也透着相同气息。
"陛下明鉴,"她稳住心神,指尖悄悄摸向袖中香料包,"先帝赐死臣妾父亲时,毒药里也有'清'字印记。臣妾斗胆问一句——当年淑妃娘娘小产,可是因这'清'字?"
空气骤然凝固。皇帝瞳孔微缩,袖中龙涎香突然混入一丝曼陀罗气息。沈微婉心头一跳,这是她今早特制的香料,怎会出现在皇帝身上?
"淑媛倒是对往事格外上心。"皇帝语气转冷,"朕记得,淑妃当年用的香料,也是出自景仁宫。"
沈微婉不动声色地将银簪藏入袖中,袖口"清"纹与帕角血迹重叠。"陛下说得是,"她缓缓起身,"可臣妾好奇的是,淑妃娘娘当年中毒,为何偏偏选在陛下生辰当日?"
皇帝猛地抓住她手腕:"你在暗示什么?"
"臣妾不敢。"沈微婉迎上他的目光,"只是听说陛下生母淑妃娘娘,也是因'清'字而小产。"
窗外惊雷乍起,照亮两人对峙的身影。烛火投影在墙上的先太子遗像上摇晃,仿佛诉说往昔隐秘。
"够了!"皇帝松开手,拂袖欲走,"朕给你三日时间,查清'清'字真相。"
沈微婉望着他离去背影,低语:"若不查明真相,臣妾怕是活不过明日。"窗外黑影掠过屋檐,衣角闪过德嫔宫装纹样。她拾起地上帕角碎片,发现背面金线绣着半截"德"字。
更漏声催得人心慌,沈微婉将春桃安置好,悄然推开偏殿门。夜风卷着雨丝扑面而来,她紧了紧披风,朝着御书房方向而去。
假山后的阴影里,春桃正将最后一点香料撒在必经之路上。见沈微婉来了,压低声音道:"都按量撒好了,剩下的送去太医署吧。"
沈微婉点头,接过春桃手中的石臼。碾轮过处现出半枚梅花烙印,与她见过的皇帝玉玺纹路一般无二。她心头一震,这香料竟是御用之物。
远处传来犬吠,沈微婉迅速将剩余香料藏起。春桃解开绷带时露出腕间淤青,她用银簪挑开暗格取出解药,指尖不经意碰到春桃手腕,冰凉刺骨。
"你伤得不轻。"沈微婉低声说。
春桃摇摇头:"只要能帮娘娘查明真相,这点伤算什么。"
沈微婉心头一暖,想起选秀入宫那日,春桃也是这般倔强。那时她还不懂这深宫险恶,如今却已在这泥潭中越陷越深。
两人正要离开,忽听远处传来脚步声。沈微婉拉着春桃躲进树丛,只见王德全提着食盒匆匆而过。盒缝渗出的香气,与方才皇帝身上的一模一样。
待脚步声远去,沈微婉才带着春桃回宫。刚到门口,就见德嫔宫女神色慌张地拦住去路。
"娘娘快去看看,德嫔娘娘...不见了!"
沈微婉心头一跳,忙跟着宫女来到德嫔寝宫。榻上凌乱不堪,枕边放着一方帕子。她拿起一看,背面金线绣着完整的"德清"二字,与刺客帕子如出一辙。
"什么时候不见的?"沈微婉问道。
"约莫半个时辰前,奴婢端安神汤进来,就见榻上全是抓痕..."宫女声音发颤。
沈微婉正要细看,忽觉掌心发烫。低头一看,方才拾起的帕子竟渗出血珠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蓝光。她心头一沉,这分明是西域曼陀罗的毒性发作。
夜更深了,沈微婉回到宫中,将今日所得细细理了一遍。御书房的密信、皇帝身上的香料、德嫔的失踪,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的真相。
窗外风雨未歇,她望着承乾宫方向,心中已有猜测。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,而她,早已别无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