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微婉独坐铜镜前,鎏金银簪在烛光下泛着冷光。她将簪尾抵在唇边,金属凉意顺着齿尖渗入心底。春桃端着药碗进来,脚步轻得像片落叶。
"德嫔昏迷后,七嫔八妃都在换香料。"春桃低声说,药碗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镜中人影。沈微婉指尖抚过簪尾"清"纹,想起今夜皇帝袖中龙涎香的味道,那抹甜腻里混着曼陀罗的苦涩。
窗外忽地刮起大风,窗棂被吹得哐当作响。熏香炉火星四溅,映出一片暗红宫装。沈微婉瞳孔骤缩,那抹红色分明是德嫔惯穿的衣色。她猛地起身,发间银簪撞上铜镜,发出清脆声响。
"去看看。"她对春桃说。话音未落,一片碎雪飘进窗内,缠住簪尖垂下的流苏。沈微婉望着那截红绸,恍惚看见选秀那日春桃递来的红帕——当时她们都没想到,这深宫里的每缕香气,都藏着杀机。
王德全捧着描金漆盘躬身而入时,沈微婉正靠在榻上假寐。药碗搁在案几上,苦味混着沉水香萦绕鼻端。
"陛下念淑媛夜不安枕。"王德全声音恭敬,却掩不住眼中探究。青瓷罐里沉水香泛着诡异紫光,沈微婉谢恩时瞥见罐底云纹,那是御书房特制香料才有的标记。
更衣时她故意打翻漆盘,指腹蹭到罐口残留粉末。春桃进来收拾残局,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,她将一小撮香料藏入袖中。回忆闪回中秋夜宴,桂花糕也有类似紫色光泽。
夜半有人翻窗而入。沈微婉听着细微响动,悄悄将枕头推到床沿。黑影摸到榻前,银针刚要落下,她突然翻身滚向墙角。春桃从屏风后扑出,两人扭作一团。
"你们主子要的东西,我已备好。"沈微婉冷笑着按住对方手腕。那小太监面容扭曲,忽然咬破口中蜡丸。她反应极快,扯开他衣襟,露出承乾宫侍卫统领的腰牌。
审问室里,尸体还带着余温。沈微婉望着自尽的小太监冷笑,命人取冰鉴封存御赐香料。铜镜映出她苍白面容,窗外黑影掠过檐角。她将"清"纹帕角藏入妆匣最底层,月光正好照在承乾宫飞檐上。
"既是陛下试探,又是贵妃余党反扑。"她对着空荡寝宫低语。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纸上,像是谁在轻轻叩门。
沈微婉将小太监尸体交给暗处的人处理,回宫时更衣裳都未换。血迹斑斑的袖口垂在榻边,她望着烛火发怔。春桃进来添油,两人谁都没说话。
铜盆里水汽袅袅升起,混着血腥味。沈微婉突然起身,扯下发间鎏金银簪。簪尾"清"字在烛光下泛着幽光,她盯着看了许久,忽地将簪尖刺入指尖。血珠顺着簪身纹路蜿蜒而下,在"清"字上晕染开来。
"明日去趟御药房。"她将染血的簪子递与春桃,"就说我要配安神香。"
春桃接过簪子,指尖微微发颤。她知道主子这是要借机查御赐香料的来历。正要退出去,却听沈微婉又道:"让张太医来一趟。"
张太医是太后旧部,素来谨慎。听闻召见,匆匆赶来。把脉时眉头紧锁:"淑媛脉象紊乱,怕是受了惊吓。"
"劳烦太医费心。"沈微婉抬手,露出袖中血迹,"昨夜宫里出了点事。"
张太医瞥见血渍,脸色微变。开完方子临走前,突然压低声音:"淑媛小心沉水香。"
沈微婉靠在榻上假寐,耳中听着远处钟声。卯时三刻,春桃捧着药碗回来。揭开盖子,苦味冲鼻,混着一丝异香。
"张太医特意叮嘱,这药须得趁热服。"春桃轻声道。
沈微婉接过药碗,忽地抬眼:"他可曾多说什么?"
"只说...宫中不净。"春桃低头,"还给了个香囊。"
沈微婉将香囊凑近鼻端,檀香味里藏着龙涎气息。她忽然想起皇帝袖中的味道,那甜腻里混着曼陀罗的苦涩。
窗外传来脚步声,王德全又来了。
"陛下问淑媛身子可好些?"他笑眯眯道,"特赐安神香一盒。"
漆盒打开,香气扑面。沈微婉谢恩时,瞥见盒底云纹与上次如出一辙。
"劳烦王公公回话,说我感激不尽。"她将漆盒推给春桃,"收起来吧。"
夜深人静,沈微婉悄悄取出香囊。撕开缝线,粉末簌簌落下。她蘸取些许抹在手腕,不多时便觉头晕目眩。
"果真加了曼陀罗。"她喃喃自语,忽地听见窗外异响。
黑影掠过窗棂,沈微婉屏住呼吸。片刻后,一只白鸽落在檐角。她轻手轻脚推开窗,鸽子腿上系着纸条。
展开纸条,字迹潦草:"承乾宫密谋,速离景仁宫。"
沈微婉攥紧纸条,望向远处飞檐。月光下,承乾宫轮廓若隐若现。
"若陛下也疑我..."她低声说着,泪水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