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微婉站在御书房的案几前，手指翻动着一卷发黄的香料名录。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，龙涎香袅袅升起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苦味。
春桃捧着茶盏进来时，看见主子已经整整三日未曾合眼。她轻手轻脚地将茶盏放在案角，却还是惊动了沈微婉。
"主子三日未眠了。"春桃小声说。
沈微婉没应声，只是用鎏金银簪挑开一个檀木匣。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张泛黄的纸，最上面那张写着"承乾宫香料配给"。
"你说陛下可知这香里藏着曼陀罗？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沙哑。
春桃吓了一跳，正要说话，沈微婉已经将纸页摊开在烛火下。纸上的墨迹有些模糊，但在"每月五两"几个字下面，隐约能看到暗记。
沈微婉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写的那封信，信中提到战阵上飘着"清"字令旗，旗角浸着西域曼陀罗。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何桂花糕会有那种味道，现在终于明白了。
"主子......"春桃欲言又止。
沈微婉没理会，而是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块帕子。帕角的"清"字针脚细密，和德嫔袖口的一模一样。她将帕子并排放在香料名录旁，用茶盏底沾着茶水轻轻抹过。
紫色药粉缓缓显现出来。
"去把芳嫔留下的绣鞋拿来。"她说。
春桃迟疑了一下："主子，那是......"
"拿来。"沈微婉的声音不容置疑。
不多时，春桃捧来一只布包。沈微婉打开包布，一双绣着并蒂莲的鞋子静静躺在里面。她伸手摸了摸鞋底，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——那里藏着半片密信残角。
窗外竹影婆娑，夜风穿堂而过，吹得烛火忽明忽暗。
沈微婉将绣鞋和帕子并排放在案上，突然笑了。原来一切都早有安排，从她入宫那日起，就被人算计好了。
冷宫偏殿里，德嫔蜷缩在角落，铁链随着她的颤抖发出轻微声响。听到脚步声时，她猛地抬头，看见沈微婉提着灯笼走了进来。
"三日前你换香料时可曾想，今日会对着故人遗物说话。"沈微婉将绣鞋掷在案上。
德嫔的脸色瞬间惨白。烛火爆响一声，照亮她眼中的惊惧。
"我不过是个棋子！"她突然尖叫起来，"苏贵妃说只要助她除掉贤妃，就能保全我的孩子......"
沈微婉静静地听着，直到德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。她走近几步，将帕子举到对方面前："这个'清'字，到底意味着什么？"
德嫔的嘴唇动了动，却没有发出声音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在砖缝上刮出一道血痕。
"先太子暴毙那夜，陛下袖口有'清'字帕。"沈微婉一字一句地说，"三年前父亲战败时，战阵上飘着'清'字令旗。现在，这香料里又有'清'字。你说，我该信哪个？"
德嫔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。她的眼神游移不定，最后定格在墙角的佛龛上。那里供着一块牌位，写着"冤"字。
"当年的事......"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似的，"太后曾将密信交予先帝......"
沈微婉屏住呼吸。
"那夜东宫火起前，先帝腕间也有龙涎香......"
话音未落，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沈微婉迅速吹灭烛火，两人在黑暗中屏息以待。脚步声渐渐远去，再点亮烛火时，德嫔的身边多了把带温的匕首。
沈微婉看着匕首，又看看德嫔苍白的脸。她突然笑了，笑得凄凉。
"看来有人比我更急着灭口。"她说。
夜更深了，冷宫外狂风大作。沈微婉将一封伪造的密信塞进德嫔枕下，想起皇帝昨日召见时抚摸"清"字绣样的神情。
窗外掠过一道黑影，手中玉佩映着冷月。沈微婉眯起眼睛，认出那是七王府标志的云纹暗绣。
铜锁恢复沉寂，唯有砖缝血迹蜿蜒如蛇，指向承乾宫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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