哗啦!
水花四溅,萧长安在河里抓起了一条鱼。经过几日的休养,萧长安和叶知秋的伤几乎痊愈。萧长安望了望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,端坐着一个人影,那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旧袍,带着一顶宽大的斗篷,帽檐压的很低。一根青竹鱼竿搭在膝上,细若丝发、几乎透明的钓线没在水中,末端,空无一物。也没有鱼饵。
那灰袍老者握着鱼竿的手腕,极其随意地、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地向上那么一提。
哗——!
水花猛地炸开!一道硕大、银亮的身影竟被那根细若无物的钓线,从水底拽了出来!那是一条肥硕的河鲤,有力的尾巴在空中疯狂甩动挣扎,水珠四溅。
萧长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,轻描淡写地一提……就钓起这么大一条鱼!
老者手腕再一抖,那尾还在拼命挣扎的肥硕河鲤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,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脚边的青石上,蹦跶了两下便不动了。他这才慢悠悠地侧过身,斗笠微微抬起些许。
萧长安终于看清了那斗笠下的半张脸。皮肤是久经风霜的褐黄色,布满深刻的皱纹,下颌蓄着一把同样灰白、略显稀疏的山羊胡。
“小子。”老者的声音响起。“这河里的鱼饿了,它们要活命,就得挣抢”他伸出枯瘦的手指,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鱼僵硬微张的嘴。“争抢什么?争抢裹在钩子上的那点饵料。明知是钩子,是陷阱,是死路一条,可为了那一点点裹着钩的饵,为了片刻的饱腹,它们还是会扑上去,用命去争,用命去抢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萧长安,目光变得沉重。
“鱼尚且如此,为了活命,不惜以身为饵,扑向死路。那你呢?”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线。“你为何甘心只做别人钩子上的饵食?”
“我……!”萧长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“往北走,五百里外,龙脊云川。那里或许能够让你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。”
萧长安转过身,跑回了铺子。萧长安走后,一个身影向老者走来。
“师兄…”沈青云的声音响起。“龙脊云川,去了便十死无生。你这落子…还是这般的不留余地。”
“天地为局,众生皆子。蝼蚁也好,真龙也罢,入了局,便只有位置,没有贵贱。”老者的声音毫无起伏。
“师兄,你视众生为棋,布局落子,引动劫数,只为撬动那一丝渺茫的‘变’。”沈青云的声音依旧平和,却多了一分凝重,“可你焉知,你所引动的,究竟是破局之火,还是……焚尽一切的劫火?那孩子进了龙脊云川,若能活下来,他搅动的风云,引来的目光……恐怕连你我,都未必能置身局外。”
崔怀沉默了片刻。河风似乎更冷了些,吹得他灰白的山羊胡须微微颤动。
“劫火又如何?”崔怀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,“这潭死水,早就该烧一烧了!!局外……呵,自你我落子此方天地,何曾真正置身局外过?不过是……身在局中,心向局外罢了。”
“师兄,你说天地为局,众生皆子。”沈青云缓缓开口。“但这一次,你我都错了。”
“错?错在何处?”
“错在……我们习惯性地将他视作棋子。”沈青云的声音不高。“他,萧长安,那个你口中挣扎求生的蝼蚁……他不是棋子!”
“师兄,你给了他龙脊云川这个‘局’,希望他成为你破局的‘子’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当他踏入那片天地的瞬间,他就已经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了!已经彻底脱离了任何既定的‘棋谱’!”话音落下,狂风骤起,吹得河面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。
“他若死,不过是龙脊云川边缘多了一具枯骨,无声无息。但他若能活下来……”沈青云的声音低沉下去。“他活下来的每一步,都将是对这既定棋局最蛮横、最不讲理的……撞击!师兄,你点燃的,恐怕不是一枚棋子,而是一颗……足以炸穿棋盘的惊雷!”
“他不是棋子,他是闯入棋盘的——‘劫’!一个连天道都忌惮的变数,已入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