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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敲打着东宫窗棂,朱宁坐在朱标床前,指尖搭在他苍白的手腕上。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,每一次心跳都像垂死之人的挣扎。她翻开朱标的眼睑——瞳孔已经有些扩散。
"公主,药来了。"郑和轻声进门,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。
朱宁接过药碗,小心地喂入朱标口中,但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下。她用手帕擦拭时,发现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丝。
"三宝,我让你找的东西,都备齐了吗?"朱宁压低声音问道。
郑和左右看了看,确认无人后才回答:"徐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密室,就在他府上后院。麻沸散...只找到半剂,西域商人说这剂量可能不够。"
朱宁咬住下唇。没有足够的麻醉药,开胸手术几乎等同于酷刑。但朱标的情况已经恶化到非手术不可的地步——马皇后留下的医案明确指出,这是"心包填塞",必须立即解除心脏压迫。
"备轿,我要去徐府。"
"现在?"郑和吃惊地看着窗外瓢泼大雨,"公主,锦衣卫日夜监视..."
"所以才要现在去。"朱宁已经站起身,"这样的天气,监视的人也会松懈。"
她快速写下几张药方交给守候的太医:"按这个每隔两个时辰给太子服药,我去寻一味关键药材。"
雨幕中,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东宫偏门悄然离开。轿内,朱宁紧握着马皇后留下的手术工具包,心跳如雷。这是她穿越以来最大胆的行动——在十五世纪的明朝,为一国太子实施心脏手术!
徐府别院隐藏在城南一条僻静小巷深处。轿子刚停稳,徐辉祖就亲自撑伞迎了出来。这位开国功臣徐达之子,年纪轻轻就已身居要职,是朱标最信任的将领之一。
"公主冒险前来,必有要事。"徐辉祖引她穿过曲折回廊,声音压得极低,"毛骧的人已经盯上我了,我们长话短说。"
密室建在地下,入口伪装成酒窖。出乎朱宁意料的是,室内竟布置得如同小型医坊——洁净的白布铺在中央木台上,四周架子上摆满药材,墙角甚至有一个小炉子正在烧水。
"按公主吩咐准备的。"徐辉祖注意到她的惊讶,"家父晚年多病,我曾设此密室请名医诊治,避人耳目。"
朱宁点点头,开始检查手术环境:"还需要更多灯火,最亮的油灯至少十盏。还有,准备滚水和干净棉布,越多越好。"
徐辉祖一一记下,然后犹豫地问:"公主当真要...开胸?"
"这是救太子的唯一方法。"朱宁打开工具包,精钢手术器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"徐将军若不信,现在退出还来得及。"
徐辉祖深吸一口气:"太子待我如手足,刀山火海在所不辞。只是..."他压低声音,"陛下可知此事?"
朱宁的手微微一顿:"父皇只给了我三天时间。"
言下之意很明显。徐辉祖脸色变了变,但很快恢复坚定:"明白了。何时转移太子?"
"明晚子时。"朱宁取出一张草图,"我需要这样一辆马车,底板要有夹层,以防路上被查。"
两人正商议细节,密室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——是郑和的警报!
徐辉祖迅速吹灭灯火,将朱宁推到暗格后。片刻后,密室门被轻轻推开。
"将军,毛骧的人在前门叫嚣要搜查,说有逆党逃入府中。"是徐府管家的声音。
"让他们搜。"徐辉祖冷笑,"徐府世代忠良,岂容他们放肆。我去应付,你带客人从密道离开。"
黑暗中,朱宁被管家引到一条狭窄地道。爬行约半刻钟后,她从一处假山洞口钻出,竟是到了隔壁空置的宅院。郑和早已在此等候,两人趁雨势更大时,悄然返回宫中。
......
东宫今夜格外寂静。朱标仍昏迷不醒,呼吸越发微弱。朱宁检查完他的状况,走到窗前透气。雨已经停了,一轮惨白的月亮从云缝中露出脸来。
"睡不着?"
朱宁浑身一颤,转身看到朱元璋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。她慌忙行礼:"父皇怎么..."
"朕来看看标儿。"朱元璋绕过她,走到朱标床前。令朱宁惊讶的是,他竟亲自拧了湿帕子,为朱标擦拭额头和脖颈,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。
"他小时候发热,朕和妹子就这样给他擦身子。"朱元璋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情,"那时还在应天旧府,条件艰苦,但一家人在一起..."
朱宁鼻尖一酸。此刻的朱元璋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洪武大帝,只是一位担忧儿子的老父亲。
"父皇,大哥会好起来的。"她轻声说。
朱元璋转过头,月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:"你真有把握?"
朱宁心跳加速:"儿臣...尽力而为。"
"朕查过典籍。"朱元璋慢慢走近,"自古开膛破肚者,十死无生。你那些方法,从何处学来?"
一步,两步。朱元璋每靠近一步,压迫感就强一分。朱宁后背抵上窗棂,无路可退。
"母后留下的医书..."
"撒谎!"朱元璋突然暴怒,一拳砸在窗框上,"妹子若有这等医术,怎会自己病逝?!"
朱宁双腿发软,但强撑着不跪下去:"父皇明鉴,母后收集的西域医书中确有记载..."
"西域?"朱元璋冷笑,"你可知朕最恨什么?就是被人当傻子耍!"他一把抓住朱宁的手腕,"最后问一次,你到底是谁?"
朱宁感到血液都要凝固了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床上的朱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上。
"标儿!"朱元璋立刻松开朱宁,扑到床前。
朱宁也冲过去,迅速检查朱标状况:"心脉骤乱!必须立刻..."她咬住舌头,差点说出"手术"二字。
朱元璋死死盯着她:"必须什么?"
"必须用猛药!"朱宁急中生智,"儿臣需要一味特殊药材,只有徐辉祖府上有。"
"徐辉祖?"朱元璋眯起眼睛,"你今晚就是去见他?"
朱宁这才明白,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!她扑通跪下:"儿臣欺瞒父皇,罪该万死!但大哥病情危急,儿臣不得不..."
"够了!"朱元璋打断她,"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明晚之前,若标儿没有起色..."他没有说完,但意思很明显。
朱宁重重叩首:"谢父皇开恩。"
朱元璋离开后,朱宁瘫坐在朱标床边,浑身被冷汗浸透。刚才那一刻,她真的以为父皇要处死自己。但更让她担心的是朱标的状况——病情恶化比预期更快,恐怕等不到明晚了。
"公主..."郑和悄悄进来,"徐将军派人传信,一切准备就绪。但..."
"但什么?"
"毛骧突然增派锦衣卫包围了徐府,我们明晚恐怕难以进出。"
朱宁握紧了拳头。毛骧这是要断她的路!但此刻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"三宝,你听着。"她拉过郑和,声音几不可闻,"我们改变计划,今晚就行动。你去准备一顶太医的轿子,我们..."
话音未落,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朱宁迅速噤声,只见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:
"公主!凉国公蓝玉在狱中自尽了!临死前咬破手指写了血书,说是...说是太子陷害他!"
朱宁如遭雷击。蓝玉死了?还留下血书指控朱标?历史上蓝玉确实被处死,但从未有过自杀情节,更没指控过太子!
"陛下已经看到血书了?"
小太监点头:"毛指挥使亲自呈上的。陛下看后...把御书房都砸了。"
朱宁心头涌起不祥预感。蓝玉案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,而朱标现在昏迷不醒,根本无法自辩。若他此时死去,历史将被彻底改写——不是向着好的方向,而是滑向更黑暗的深渊。
"备轿,我要立刻见父皇!"
"现在?"郑和吃惊道,"陛下正在盛怒..."
"正是因为他盛怒,我才必须去!"朱宁已经站起身,"否则大哥醒来时,恐怕江山已变!"
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朱标,从怀中取出那个标记"危"的小瓷瓶,倒出一粒乌黑药丸放入他舌下:"这能撑六个时辰。三宝,你守在这里,任何人来都不许打扰太子,明白吗?"
郑和郑重点头。朱宁深吸一口气,大步走入夜色中。此刻她不知道的是,那个瓷瓶里的药丸,将是改变大明命运的关键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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