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手擦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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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馆内室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。哪吒跪在榻边，看着医女将又一团浸透鲜血的布帛丢入铜盆，那刺目的红色让他胃部痉挛。

"三太子，您真的要做这个？"年长的医女犹豫地捧着干净的白布，"还是让老身..."

"我来。"哪吒截住她的话，伸手接过布巾。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，手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微微发抖。

帘帐被轻轻放下，隔绝了外界。现在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昏迷不醒的敖丙。哪吒深吸一口气，目光落在敖丙身下——素白的护理垫中央已被鲜血浸透，暗红色的痕迹还在缓慢扩散，像一朵狰狞的花。

"怎么...这么多血..."哪吒喉结滚动，手指僵硬地掀开盖在敖丙腰间的薄被。随着布料揭开，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，他看见敖丙雪白的中衣下摆完全被染红，黏在大腿内侧。

哪吒的手悬在半空，突然不敢触碰。他想起去年东海平乱时，自己一枪刺穿敖丙腰腹，那时鲜血也是这样争先恐后涌出，染红了他的银甲。而此刻，这些血里还混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。

"唔..."敖丙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，眉头紧蹙。

这声呻吟惊醒了哪吒。他咬牙伸手，小心翼翼地解开敖丙的衣带。布料粘连在皮肤上，每次分离都带出新的血丝。当完全揭开时，哪吒的呼吸停滞了——敖丙双腿间满是半凝固的血块，新鲜血液仍在细细流淌。

"对不起...对不起..."哪吒机械地重复着，用干净布巾轻轻按压出血处。温热液体立刻渗透布料，濡湿他的指尖。医女交代过要这样止血，可他每按一下，敖丙无意识的颤抖都像刀子捅在他心上。

换下来的护理垫沉甸甸的，浸满鲜血的重量让哪吒手臂发颤。他笨拙地展开新的垫子，托起敖丙的腰身想要垫进去，却因力道不当引得对方一声痛吟。

"我弄疼你了是不是？"哪吒慌忙松手，额头抵在榻边，"我真是个废物...连这个都做不好..."

敖丙没有回应，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。窗外雨声渐密，衬得室内更加寂静。哪吒抹了把脸，重新尝试。这次他单手环住敖丙的腰，另一手迅速铺平垫子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。

"你看...我学会了..."哪吒强扯出一个笑，声音却支离破碎。他拿起湿布，开始擦拭敖丙腿间的血污。每擦一下，就有新的血流出来，仿佛永远止不住。

布巾移到敖丙平坦的小腹时，哪吒的手突然顿住。这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——一个他都不知道存在的生命。三个月前，正是他们最如胶似漆的时候，敖丙总爱枕在他腿上晒太阳，抱怨最近容易疲倦...

"你为什么不告诉我..."哪吒的指尖轻触那片肌肤，现在那里只剩下微微隆起后又消下去的柔软痕迹。一滴温热液体落在自己手背上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。

就在他出神之际，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腕。哪吒猛地抬头，正对上敖丙半睁的眼睛——那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，却固执地看向他。

"孩...子..."敖丙气若游丝，手指却紧紧扣住哪吒的手腕，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。

这个触碰击溃了哪吒最后的防线。他俯身将敖丙小心搂住，泪水决堤般涌出："没了...我们的孩子没了...都怪我！都是我的错！"

敖丙的手缓缓松开，无力地垂落。一滴泪从他眼角滑入鬓发，再无声息。哪吒惊慌地去探他的鼻息，直到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才稍微安心。

"大夫说...你以后可能很难再有孕..."哪吒用额头贴着敖丙冰凉的掌心，"没关系...我只要你活着...我们可以收养很多孩子...或者不要孩子...我只要你..."
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变成哽咽。窗外惊雷炸响，照亮了敖丙苍白如纸的脸。哪吒继续着手上的工作，将最后一块血污擦净，换上干净的里衣。当掀起衣摆时，他看见敖丙腰间那道淡色的疤痕——那是他火尖枪留下的印记。

指尖抚过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痕，哪吒想起当时敖丙笑着对他说"这下我们扯平了"。而现在，他又给敖丙添了新的伤，这次甚至波及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。

"我发誓..."哪吒将唇贴在敖丙冰凉的指尖，"只要你醒过来，我什么都听你的...再也不跟你吵架...不怀疑你...我..."

那个字在舌尖打转，终究没能说出口。哪吒苦笑着摇头，转而拿起药碗，小心托起敖丙的后颈："把药喝了，好不好？"

敖丙没有意识，药汁从嘴角溢出。哪吒用拇指轻轻拭去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仰头含了一口药，俯身贴上敖丙的唇。苦涩的液体在唇齿间过渡，这次终于咽下去了。

一吻结束，哪吒没有立即起身。他贴着敖丙的唇低语："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你站在浪头上，白衣飘飘，我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这么嚣张...后来你把我引进海里，我差点淹死..."

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们的往事，手上动作不停，更换被血浸透的布巾。说来奇怪，当他专注于回忆时，手上的动作反而熟练起来，不再弄疼敖丙。

"...那次你送我一串珍珠，说是赔礼，其实是你自己养的蚌产的..."哪吒笑着摇头，"那么丑的珍珠，也只有你会当宝贝..."

敖丙的睫毛突然颤了颤。哪吒屏住呼吸，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。这一次，那双眼睛有了焦距，正静静地看着自己。

"敖丙？"哪吒声音发抖，"你...你认得我吗？"

敖丙的嘴唇动了动，发出气音："...丑珍珠..."

哪吒又哭又笑，额头抵着敖丙的肩："对！就是那些丑珍珠！我还留着！等你好了我拿给你看！"

敖丙极轻地点头，目光下移，看到哪吒手上沾的血迹，眼神又黯淡下来。他试图抬手抚摸自己的腹部，却被哪吒握住。

"别碰...会疼..."哪吒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，"你失血过多，需要静养。"

"孩子...真的..."敖丙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。

哪吒沉默片刻，选择诚实："大夫说保不住了...但你的命保住了，这才是最重要的。"

敖丙闭上眼睛，泪水无声滑落。哪吒手足无措地替他擦泪，自己的眼泪却掉得更凶："对不起...如果我知道你怀孕了...我绝不会..."

"不怪你..."敖丙微弱地摇头，"我也...没来得及说..."

哪吒握紧他的手，突然单膝跪地："敖丙，等你好了，我们成亲好不好？"

敖丙睁开眼，惊讶地看着他。哪吒的脸涨得通红，却固执地继续说："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...但我想让你知道...我不是因为孩子才...我是真的..."

"傻子..."敖丙虚弱地笑了，"求婚...要戒指..."

哪吒慌乱地摸遍全身，最后扯下自己的乾坤圈："这个行不行？虽然大了点..."

敖丙笑出声，随即因疼痛皱眉。哪吒赶紧放下金圈："你别激动！我...我去找个正经戒指！"

"哪吒..."敖丙突然唤他，待对方凑近，轻声道，"低头..."

哪吒顺从地俯身，敖丙用尽力气抬头，在他唇上碰了碰："...我愿意..."

这个轻如蝶翼的吻让哪吒浑身颤抖。他小心翼翼地回吻，生怕碰疼对方："你快点好起来...我带你去看昆仑山的雪..."

敖丙微笑着闭上眼睛，呼吸趋于平稳。哪吒守在一旁，看着新换的护理垫终于不再迅速被鲜血浸透。雨停了，一缕月光透过窗棂，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——一枚金圈套在哪吒腕上，另一枚套在敖丙腕上，在月光下闪闪发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