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

哪吒正小心地调整敖丙颈后的软枕，手肘无意间擦过被褥下露出一截小腿。那一瞬的触感让他如遭雷击——这哪是活人的体温？分明是深海里沉了千年的寒玉。

"怎么会..."他慌忙掀开被角，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停滞。敖丙的双腿暴露在烛光下，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苍白色，皮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，脚指甲已经泛着死气沉沉的乌青。这哪是那个在海浪中矫若游龙的三太子？简直像从冰窟里挖出来的雕像。

哪吒的手悬在半空，不敢触碰。他想起大夫临走时的叮嘱："龙族失血过多时，灵力会先护住心脉，四肢末端往往..."当时他没听完就摆手打断，现在恨不得捅自己一刀。

"冷..."敖丙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脚趾，这个细微动作让哪吒回过神来。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，将里衣下摆撩到腰间，然后双手捧起那双冰足贴在自己小腹上。

"嘶——"刺骨的寒意让他倒抽冷气，皮肤接触的瞬间甚至发出轻微的"嗤"声，像是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。哪吒咬紧牙关，调动体内火灵根的力量。丹田处渐渐泛起金红色光芒，热量顺着经脉涌向两人相贴的部位。

敖丙的脚趾在他掌心微微抽搐，像被暖阳照耀的冬眠小兽。哪吒低头看去，那双脚瘦得可怜，骨节分明，足弓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——是那天冒雨来陈塘关时被碎石划破的。他喉头发紧，用拇指轻轻摩挲那些细小的伤口。

"你总是这样..."哪吒声音沙哑，"明明可以驾云，非要徒步走那么远的路..."

随着热量持续传递，敖丙小腿上的青紫色渐渐褪去，恢复了些许血色。正当哪吒稍感欣慰时，突然注意到对方右脚踝内侧有一道淡白色的弧形疤痕——那是三年前两人因误会交手时，他的火尖枪留下的。
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那天敖丙为救一只幼鲸耽误了赴约，他误以为是故意爽约，盛怒下一枪刺向对方心口。敖丙本可以避开，却为护住怀里的鲸崽硬生生用脚踝接了这枪...

"我真是个混蛋..."哪吒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那道疤。当时敖丙血染白衣却还笑着安慰哭泣的幼鲸，而自己居然继续冷言相向。现在同样的火灵之力，终于不是用来伤害，而是治愈。

怀中的双脚突然动了动。哪吒抬头，发现敖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，正静静望着他。烛光在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跳动，映出他狼狈的模样——衣襟大敞，满脸泪痕。

"我弄醒你了？"哪吒慌忙用袖子擦脸，却忘了自己还捧着对方的脚。敖丙轻轻摇头，尝试缩回腿，却被更紧地握住。

"别动，还没暖透。"哪吒固执地将那双腿重新贴回自己腹部，这次甚至大胆地顺着小腿肚往上揉搓，帮助血液循环。

敖丙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极淡的红晕，手指揪紧了被单。哪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越界，耳根顿时烧了起来："我...我只是..."

"...谢谢。"敖丙的声音轻得像雪落，却让哪吒胸口发烫。他低头继续揉按那些冰凉的趾尖，忽然发现敖丙的脚底有几处厚茧——是常年踏浪驭水磨出来的，与养尊处优的龙宫太子身份极不相称。

"你总说我爱逞强..."哪吒拇指摩挲着那些茧子，"你自己呢？明明可以呼风唤雨，非要亲自去平息每处暗流..."

敖丙微微睁大眼睛，似乎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细节。窗外一阵夜风吹灭了两支蜡烛，室内骤然暗了下来。在哪吒手掌的包裹下，那双脚终于恢复了正常温度，甚至因为他持续的按摩泛起淡淡的粉色。

"够了..."敖丙试图抽回腿，"你会...着凉..."

哪吒嗤笑出声："我可是能在岩浆里洗澡的。"但当他松开手时，确实感到一阵眩晕——过度消耗火灵力的副作用。他强撑着给敖丙盖好被子，自己却踉跄了一下，不得不扶住床柱。

"哪吒！"敖丙挣扎着要起身，却因牵动伤口闷哼一声。

"别动！"哪吒单膝跪在榻边稳住他，"我没事，只是有点..."话未说完，眼前突然发黑，整个人向前栽去。

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。他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的脸——是敖丙的手，不知何时已经回温的手。哪吒惊讶地抬头，正对上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。那么亮的眸子，盛着整个东海的星光。

"傻子..."敖丙的拇指擦过他额角的汗，"火灵根都快枯竭了还逞强。"

哪吒想反驳，却发现自己正像块融化的糖似的往对方怀里滑。最后的意识里，他感觉到敖丙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，听到一声叹息般的低语：

"这次...换我暖你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