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痛像一把烧红的匕首捅进小腹时,敖丙正梦见自己在深海里下坠。
"呃...!"他猛地睁大眼睛,喉间挤出一声破碎的呻吟。剧痛来得如此突然,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弓起身子,牙齿深深陷进下唇,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住惨叫。
月光透过纱帐,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蓝。敖丙颤抖着去摸疼痛的来源,指尖刚碰到腹部绷带就触电般缩回——那里烫得吓人,湿漉漉的绷带下,伤口似乎又裂开了。
"哪吒..."他本能地呼唤,声音却细如蚊呐。转头看向床侧,只见哪吒蜷在一张太师椅上睡着了,姿势别扭得让人脊椎发疼。那家伙头枕着椅背边缘,脖子几乎折成直角,一只手却固执地伸向床榻,指尖离敖丙的被角只有寸许。
敖丙想叫他,却被一阵更剧烈的疼痛击中。这次痛感如潮水般从小腹漫向四肢百骸,他眼前发黑,手指死死揪住床单。恍惚间,记忆如血沫翻涌而上——雨中踉跄的脚步,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,哪吒抱着他狂奔时滴在他脸上的液体,滚烫得不像雨水...
"嗬..."敖丙急促地喘息,冷汗浸透后背。这时一缕月光偏移,正照在哪吒伸出的手上。敖丙瞳孔骤缩——那几根平日里舞弄火尖枪的手指,此刻指尖焦黑,像是被火烧过。而顺着苍白的手腕往上看,哪吒衣襟微敞的锁骨处,隐约可见一道金红色纹路正在皮下流动。
那是火灵根透支的征兆。
敖丙突然明白过来。难怪自己昏迷中总感觉有暖流护住心脉,是哪吒一直在用本源灵力为他续命。这个傻子,不知道这样会...
又一阵剧痛袭来,这次带着熟悉的坠胀感。敖丙浑身一僵,绝望地意识到伤口不仅裂开,恐怕又出血了。他试图撑起身子查看,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处,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。
"敖丙?"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。哪吒不知何时已经惊醒,几乎是扑到榻前。月光下,他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,"疼是不是?"
敖丙想摇头,却控制不住地发抖。哪吒的手已经掀开被角,在看到渗血的绷带时脸色变得煞白。"别怕,马上好。"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粗粝,动作却异常轻柔。
药粉洒在伤口上时,敖丙疼得仰起头,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。哪吒一手固定住他乱动的腰,另一手继续上药,嘴里胡乱哄着:"我知道...我知道...马上就不疼了..."
这语气让敖丙想起他们少年时,有次自己误食毒藻,哪吒也是这样语无伦次地背着他找大夫。记忆与现实重叠,他恍惚中抓住哪吒的手腕:"...三哥哥..."
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哪吒动作一顿。他抬头看向敖丙,发现对方疼得眼神涣散,显然已经意识模糊。这比任何惨叫都让他心碎。
"我在。"哪吒俯身将人半抱起来,让敖丙的后背靠在自己胸前。这个姿势能减轻腹部压力,却让彼此完全贴合。他感到敖丙的脊背湿冷得像块寒玉,单薄的肌肉在皮下不住地颤抖。
"忍一下。"哪吒单手解开绷带,当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时,胃部狠狠抽搐起来。针脚处果然裂开了,新鲜的血混着药粉不断渗出。他咬紧牙关,用最轻的力道清理伤口,却仍能感觉到怀中人每一次疼痛的痉挛。
"啊...!"当酒精触到最深的那道裂口时,敖丙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,指甲深深掐进哪吒的手臂。
"我的错我的错..."哪吒声音发颤,迅速包扎好伤口,然后做了一件他整晚都想做的事——将手掌整个覆在敖丙的小腹上,调动最后的灵力输送热流。金红光芒透过纱布闪烁,像暗夜里的小小火种。
敖丙在他怀中渐渐放松,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。哪吒低头看去,发现对方已经疼得脱力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在月光下像晨露般晶莹。
"睡吧。"哪吒轻吻那湿漉漉的眼睫,"我守着。"
敖丙微弱地摇头,手指摸索着找到哪吒焦黑的指尖,轻轻握住:"...你的手..."
"小伤。"哪吒试图抽回手,却被更紧地抓住。敖丙不知哪来的力气,将那只手拉到唇边,在焦黑的指节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。
这个动作让哪吒浑身僵住。他感到敖丙的唇冰凉柔软,像一片雪花落在灼伤的皮肤上,奇迹般地缓解了疼痛。某种比灵力更温暖的东西从胸口漫开,让他眼眶发烫。
"傻子..."他将脸埋进敖丙肩窝,嗅到淡淡的血腥气下,属于敖丙特有的清冷气息,"疼成这样还管我的手..."
敖丙没有回答,只是将手覆在哪吒的手背上,引导那只手掌更紧地贴住自己的伤口。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依偎,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。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纱时,哪吒发现敖丙终于睡着了,呼吸平稳,眉心舒展。
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,却听到敖丙在梦中呓语:"...不去昆仑了..."
"为什么?"哪吒下意识问,随即意识到对方在说梦话。
"...怕你...又耗灵力..."敖丙的梦话断断续续。
这句话像箭矢射中哪吒的心脏。他凝视敖丙的睡颜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敖丙不是怕自己疼,是怕他再受伤。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又酸又涨,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。
"非去不可。"他在敖丙耳边轻声说,明知对方听不见,"不过这次我背着你走,一步也不让你多费力气。"
晨光渐亮,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,像一幅古老壁画,记录着最原始的守护与依偎。窗外,一只早起的海鸟掠过屋檐,发出清越的鸣叫,仿佛在见证这个誓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