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吒是被腰间的凉意惊醒的。

起初他以为是夜露打湿了衣衫，直到那"湿意"开始缓慢游移。他猛地睁眼，借着月光看清了缠绕在腰腹间的东西——一段银蓝色的龙尾，鳞片在黑暗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，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起伏。

"敖丙？"哪吒压低声音呼唤，身侧的人却深陷梦乡。敖丙苍白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安宁，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，嘴角微微上扬，似乎正做着美梦。

龙尾似乎比主人更清醒。当哪吒试图轻轻拨开时，那灵活的尾尖反而缠得更紧，冰凉的鳞片直接贴上了他裸露的皮肤。哪吒倒吸一口冷气——龙族的尾部是极敏感的所在，平日敖丙连碰都不让碰，现在却毫无防备地缠绕着他。

月光偏移，照亮了更多细节。这条龙尾比哪吒记忆中细了不少，鳞片也失去了一些光泽，靠近尾根处甚至有几片翻卷着，露出下面粉色的嫩肉。最令人心惊的是尾腹侧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痕，结痂处还渗着淡淡的金色液体。

"怎么伤成这样..."哪吒忍不住轻抚那道伤，指尖刚碰到，敖丙就在梦中闷哼一声，龙尾应激般收紧，勒得他肋骨生疼。

"嘘...没事..."哪吒学着小时候母亲哄他的方式，轻拍龙尾中段——那里有一片特别光滑的鳞甲，是敖丙的逆鳞所在。果然，触碰那里的瞬间，整条尾巴都放松下来，尾尖甚至讨好般地蹭了蹭他的手腕。

这个动作让哪吒心头一软。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东海暴动，敖丙为救他被玄铁链所伤，现出原形将他护在身下时，也是用尾尖这样轻轻碰他的手腕，示意自己还活着。

"傻子..."哪吒小心地避开伤口，手指描摹着鳞片的纹路。龙尾逐渐回暖，不再是初时的冰凉，而是带上了一丝体温。那些鳞片随着他的抚摸微微翕动，像含羞草的叶子，偶尔闪过虹彩般的蓝光。

当摸到尾根时，哪吒突然僵住了——那里本该覆盖着最坚硬的护心鳞，现在却空了一块，露出下面淡粉色的软肉。这个位置对应的正是人类躯体上那道流产留下的伤口。

"原来你也..."喉头突然哽住，哪吒俯身将额头贴在龙尾上，呼吸间全是海风般的清冽气息。龙族只有在极度虚弱时才会控制不住原形特征，而最私密的尾部更是绝不会轻易示人。现在敖丙却毫无保留地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他面前，连那道最羞于启齿的伤痕都一览无余。

龙尾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，温柔地卷住他的手臂，尾鳍轻轻拍打他的手背，像是在安慰。哪吒忍不住亲吻那片缺失的鳞甲，唇下的肌肉立刻绷紧，但尾巴并没有抽走。

"我会找到办法的。"他对着熟睡的敖丙低语，"东海寒髓也好，昆仑雪芝也罢，一定让你重新长出护心鳞。"

仿佛回应他的承诺，龙尾突然松开缠绕，转而灵巧地钻入他的衣襟，尾鳍贴在他心口处。冰凉的触感激得哪吒一颤，但很快，那片鳍就变得温暖起来——它正在吸收他的体温。

"贪吃鬼。"哪吒轻笑，任由尾巴索取温暖。他记得敖丙说过，龙族在虚弱时会本能地靠近热源，尤其是...信任的热源。

月光渐渐西沉，龙尾上的鳞片开始泛起晨光般的金色。哪吒知道这是敖丙即将苏醒的征兆，龙族特征会在意识清醒前收回。他忽然有些不舍，从袖中取出从不离身的混天绫，轻轻系在尾尖上，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。

"做个记号。"他对着熟睡的敖丙耳语，"下次别认错人。"

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时，龙尾果然开始变得透明。哪吒眼睁睁看着那段美丽的银蓝色渐渐虚化，最后完全消失，只留下混天绫软绵绵地搭在敖丙脚踝上——证明那并非梦境。

敖丙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。他迷茫地看了看窗外的晨光，又低头看向脚踝上的红绫，突然涨红了脸："我是不是...昨晚..."

"嗯。"哪吒故意板着脸，"某人用尾巴缠着我不放，还偷我的混天绫。"

敖丙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，只露出通红的耳尖。哪吒大笑着去扯被角，却在拉扯间看到对方腰间一闪而过的银蓝色——那片缺失的鳞甲位置，此刻正覆盖着一小块形似火焰的金红色印记。

那是他的精血留下的痕迹。

哪吒突然安静下来，隔着被子将人搂住。敖丙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，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，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——就像龙尾在夜里做的那样。

窗外，晨鸟开始啼鸣。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，谁都没有提起那个秘密的夜晚，但混天绫结成的蝴蝶结，已经永远系在了某处看不见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