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市上人头攒动,叫卖声此起彼伏。芩婆拉着角丽谯在前面,在各个摊位间穿梭,漆木山和李莲花跟在后头,不一会儿两人的竹筐就装得满满当当。
“老婆子,差不多了吧?”漆木山喘着气问。
芩婆充耳不闻,又钻进了一家杂货铺:“喜糖还没买呢!花生、桂圆、莲子、红枣,一样都不能少!”
阳西下时,四人终于踏上回山的路。因漆木山身体不太好,所以李莲花背着塞得满满的竹筐,手里还提着几个包袱,走起路来叮当作响。
“老婆子,”漆木山看着身后的李莲花道,“咱们是不是买得太多了?”
芩婆头也不回:“多什么多!一辈子就这一次,当然要办得风风光光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突然柔和下来,“相夷那孩子......从小吃了那么多苦,如今总算有了归宿,我......”
漆木山不再作声,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。
回到青竹居,芩婆立刻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本老黄历翻阅。
“八月中秋后有个好日子,”她指着其中一页对漆木山说,“花好月圆,寓意也好。”
漆木山凑过来看:“会不会太赶了?只剩一个多月了。”
“赶什么赶,”芩婆瞪他,“抓紧时间准备就是了。”她拿起毛笔,在黄历上做了个记号,“就这天了,我明日就去告诉他们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青竹居比过年还热闹。芩婆整日里不是缝制喜被就是在绣帐幔,漆木山则忙着准备婚宴的菜单,试做了好几道菜让李莲花和角丽谯来尝。
“师娘,不用这么辛苦的。”李莲花看着芩婆熬红的眼睛,心疼地说。
芩婆摆摆手:“不辛苦,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她拉过角丽谯的手,“丫头,来看看这帐幔的花样可喜欢?”
角丽谯低头看着芩婆手中绣了一半的帐幔,上面精致的莲花并蒂而开,针脚细密均匀。她向来锐利的目光柔和下来:“很漂亮,谢谢师娘。”
芩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:“喜欢就好,喜欢就好。”
婚礼前三天,芩婆亲自去给新人布置洞房。她换上了崭新的床帐,铺上大红锦被,四个角各塞了一包桂圆花生。窗户上贴了剪纸的喜字。
漆木山站在门口,看着老伴忙前忙后的身影,突然说:“还记得相夷刚上山时的样子吗?”
芩婆的动作顿了一下。她当然记得——那个满身伤痕、三四岁的孩子,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警惕地看着所有人。
“现在多好啊,”她轻声说,手指抚过绣着“百年好合”的枕套。
漆木山走进来,帮她把最后一盏红烛放好:“是啊,多好啊。”
婚礼当日,天公作美,晴空万里。芩婆天没亮就起来了,把准备好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又一遍。
“阿谯!我来接你了。”李莲花站在院门前整了整发冠,突然发现门框上刻着两道浅浅的划痕——那是他少时量身高的痕迹。
门吱呀一声开了。角丽谯今日一袭绣着金蛇戏莲花的大红嫁衣,裙摆逶迤三尺有余,盖头是罕见的金红色鲛绡,隐约透出她精致的轮廓。
“花花。”她隔着盖头轻唤,声音甜得像浸了蜜,“我来了。”她腕间的碧玉镯随着动作轻响,血色纹路在光影中若隐若现。
李莲花注意到她虎口结痂的伤口——三日前试穿嫁衣时不慎被金线所伤。他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手,十指相扣间,两人内力流转竟自成周天。白桦在一旁甩了甩尾巴,金瞳中映出这对璧人身上缠绕的灵气。
他们并肩走向正厅时,白桦突然仰天长啸,惊起满山飞鸟。阳光穿透云层,正好照在二人身上。
正厅里,漆木山与芩婆端坐上位。案上一对红烛,烛焰笔直如剑。李莲花注意到师父换上了那件新做的靛蓝长衫。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李莲花跪下时,听见角丽谯嫁衣窸窣作响。阳光透过窗户,她裙摆上的莲花熠熠生辉,与他衣摆的金莲纹交相辉映。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芩婆的指尖在颤抖。当两个新人俯身时,一滴泪落在她手背的青色血管上。漆木山悄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,李莲花看见师父掌心里躺着颗蜜枣——正是他小时候最爱偷吃的那种。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角丽谯的发钗突然滑落半寸,李莲花伸手为她扶正时,指尖触到她耳垂。盖头下传来极轻的抽气声,他才知道原来金鸳盟圣女也会紧张。
“礼成!”
芩婆把她悄悄给李莲花和角丽谯准备的新婚贺礼送给两人,是一对玉佩,“好孩子,”她轮流握住两人的手,“一定要幸福啊。”
李莲花深深一揖:“师父,师娘的恩情,相夷没齿难忘。”
角丽谯也难得地行了个大礼:“多谢师父,师娘成全。”
芩婆抹着眼泪,看着这对璧人,心中满是欣慰。所有的奔波操劳,在这一刻都值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