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玥瑶睁开眼时，天鹅绒窗帘正漏进细碎的月光，照在她手腕上那道虚拟的锁链——银质花纹泛着冷光，却摸不到实体，像某种拙劣的特效。
“醒了？”
男声从雕花床尾传来。蒋玥瑶转头看见个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人，白手套搭在银托盘边缘，托盘里放着杯深紫色的液体。他的工牌别在左胸，烫金字体写着“曾舜晞”，下面还有行小字：荆棘城堡管家。
这是她昨天熬夜看的那本狗血童话《荆棘王座》里的设定。书中的女主就叫蒋玥瑶，被诅咒困在城堡里，每天要喝一杯“遗忘之泉”的水，最后在男主（也就是城堡的主人）婚礼当天，化作荆棘丛里的晨露。
“我不喝。”蒋玥瑶往后缩了缩，撞在床柱上才想起，自己昨天看完结局气得摔了书，醒来就到了这里。
曾舜晞放下托盘，白手套轻轻擦过杯沿：“夫人，这是诅咒的一部分。”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念台词，“您需要忘记今天发生的事，才能平安度过今晚。”
“平安度过？然后明天继续喝这鬼东西，最后变成露水？”蒋玥瑶扯掉锁链——那玩意儿果然像数据投影，碰到就散了。“书里可没写管家叫曾舜晞。”
男人的睫毛颤了颤，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“书里”两个字。“夫人记错了，我一直叫这个名字。”
蒋玥瑶忽然想起书里那个模糊的管家形象，永远低着头，在女主化作晨露那天，悄悄摘走了她发间的玫瑰。她盯着眼前的曾舜晞：“你知道诅咒的解法，对不对？”
他转身要走的动作顿住了。月光落在他耳后，那里有颗很小的痣，和书里某幅插画里，荆棘丛中隐藏的星子标记位置一致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蒋玥瑶开始和“剧情”对着干。拒绝穿那件会勾住荆棘的蕾丝裙，把送来的“遗忘之泉”倒进花瓶（结果那盆枯萎的玫瑰突然开了花），甚至偷偷溜出房间，在城堡的藏书室翻到本泛黄的笔记。
笔记是前任管家写的，里面画着城堡的地图，某个角落标着“星坠井”，旁边写着：唯有清醒者的眼泪，能浇灭荆棘之火。
她找到那口井时，曾舜晞正站在井边喂乌鸦。黑色的鸟群在他头顶盘旋，他手里的面包屑撒得很匀，不像个执行诅咒的工具人。
“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蒋玥瑶。”蒋玥瑶靠在井栏上，看他把最后一点面包屑抛向空中。
“您第一次拒绝喝泉水那天，乌鸦就不再来啄窗了。”曾舜晞转过身，白手套不知何时摘了，露出的手腕上有圈浅浅的红痕，像被什么东西勒过。“原来的夫人，从不会问‘为什么’。”
蒋玥瑶忽然想起书里的细节：诅咒不仅困住女主，还会让所有接近她的人，逐渐变成没有自我的傀儡。她摸向自己的脸颊，那里很烫——这是她在现实世界里，每次生气或激动时的反应，不是“剧情”设定里的麻木。
“笔记里说，要清醒者的眼泪。”她蹲下身，井水里映出两张脸，她的带着倔强，他的藏着点说不清的情绪。“你说，我现在哭，算不算数？”
曾舜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他的掌心很热，红痕在月光下看得更清了。“别试。”他的声音有点哑，“上一个试图解咒的人，被荆棘缠得骨头都化了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蒋玥瑶盯着他的眼睛，“你也在变成傀儡吗？就像书里写的，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。”
他没说话，只是拉着她往回走。经过玫瑰园时，那些原本会勾住人的荆棘，居然自动往两边退了退。蒋玥瑶低头看他牵着自己的手，忽然明白，书里那个模糊的管家，或许才是藏得最深的角色。
婚礼那天来得比想象中快。城堡主人（一个从没露过脸的纸片人）的车队停在门外时，曾舜晞来送“遗忘之泉”，这次他没戴手套，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变成了深紫色。
“喝了它，至少能少点痛苦。”他把杯子递过来，指尖在颤抖。
蒋玥瑶没接，反而拽着他往星坠井跑。荆棘丛在身后疯狂生长，刺啦声像书页被撕破。她跑到井边时，手指已经开始变得透明，像要融进空气里。
“你干什么！”曾舜晞把她护在身后，自己被荆棘缠住了胳膊，深紫色的血珠渗出来，滴在井水里，居然泛起了银色的光。
“书里说，你摘走了我的玫瑰。”蒋玥瑶的眼泪终于掉下来，砸在他流血的伤口上，“可我不想变成露水，更不想你变成傀儡。”
眼泪混着血珠落进井里的瞬间，整个城堡开始震动。荆棘丛发出凄厉的尖叫，那些虚拟的锁链、强制的遗忘，像被打碎的玻璃，一片片消失。曾舜晞手腕上的红痕褪去时，蒋玥瑶看见他耳后的痣亮了起来，像颗真正的星子。
“原来解咒的，从来不是眼泪。”曾舜晞抱住正在变得凝实的她，声音里带着释然的笑意，“是有人愿意记得你，哪怕对抗整个故事。”
后来蒋玥瑶才知道，曾舜晞是书里被封印的星灵，因为偷看了“剧情”，被罚化作管家，永远重复守护与遗忘的循环。而她的到来，像颗意外投入死水中的石子，让所有设定都偏离了轨道。
他们在城堡的废墟上种了片新的玫瑰园。蒋玥瑶偶尔还是会想起现实世界，但更多时候，她在看曾舜晞给玫瑰浇水——他不再戴白手套，阳光落在他手腕的疤痕上，像系了条金色的丝带。
“你说，我们算不算改写了结局？”她躺在草地上，看云飘过重建的塔楼。
曾舜晞递给她一朵刚开的白玫瑰：“对别人来说是结局，对我们来说，才刚开始。”
风拂过花瓣，带着淡淡的甜香。蒋玥瑶忽然觉得，比起被设定好的命运，这种带着点莽撞和意外的人生，或许才是真正的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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