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风来”客栈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内,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。于登登躺在床榻上,面色苍白如纸,呼吸微弱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二爹守在床边,布满皱纹的手搭在她的腕脉上,眉头紧锁,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忧虑。
床边,站着刚刚结束与长老们对峙的萧烬(陆炎)。他背后的伤口在元丹之力的滋养和阿昌的精心处理下已无大碍,但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。此刻,他脸上的银蓝面具已然摘下,露出了那张于登登魂牵梦萦、此刻却因担忧和迷茫而显得异常冷峻的容颜。
这是他第一次,在于登登清醒时,以真面目示人。然而,她却看不见。
他看着床榻上毫无生气的女子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传来阵阵窒息的闷痛。这种痛,不同于背后的伤口,它源自灵魂深处,与阿鑫烙印的使命无关,却与眼前这个女子紧密相连。
“她怎么样?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。
二爹收回手,长长叹了口气,看向陆炎(此刻无需再称萧烬)的眼神复杂无比:“元丹之力透支过甚,又遭剧烈反噬冲击,神魂震荡,如同风中残烛。老朽只能暂时稳住她的心脉,吊住这口气。能否醒来…何时醒来…全看她自己的造化,以及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陆炎身上,“以及与元丹真正同源的力量,能否给予她足够的牵引和支撑。”
真正同源的力量…陆炎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明白二爹的意思。云羲元丹,与他灵魂共生三千年,早已不分彼此。能真正唤醒、滋养元丹的,只有他本源的力量——灵焰。
阿昌站在一旁,看着主人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挣扎,心中五味杂陈。主人记忆虽未完全恢复,但那份对于登登的在意,已然无法掩饰。
陆炎缓缓走到床边,俯视着于登登毫无血色的脸。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,体内沉寂的、带着冰冷气息的灵族本源力量——灵焰,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,在丹田深处不安地躁动起来。
“我该怎么做?”他抬眸看向二爹,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。什么灵主身份,什么遗忘的过去,在眼前这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面前,都变得不再重要。
二爹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玉盒,打开,里面是一枚鸽卵大小、通体流转着温润白光的玉珠。“这是‘养魂玉’,能暂时温养她受损的神魂。但要真正引动元丹生机,非你本源灵焰不可。以你的灵焰为引,温和渡入她体内,与元丹共鸣,如同薪火,点燃她自身的生机。”他将养魂玉轻轻置于于登登眉心,玉珠立刻散发出柔和的光芒,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多了几分生气。
“过程需极度小心。”二爹神色凝重,“你的灵焰霸道刚烈,而她此刻神魂脆弱如琉璃。稍有不慎,灵焰失控,非但不能救她,反而会加速其神魂崩解!需以心念为缰,以…对她的牵挂为引,将灵焰之力约束至最温和的状态。”
以心念为缰…以对她的牵挂为引…
陆炎看着于登登,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片段:楼梯上惊心动魄的对视,递上“故人归”时眼中的期待,集市风波中倔强的身影,面具裂开时她撕心裂肺的呼唤,为他疗伤时指尖流淌的温暖力量…以及,最后那充满绝望和心碎的质问眼神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、强烈的情绪洪流冲垮了他记忆的堤坝!不再是零碎片段,而是一种汹涌澎湃的、名为“心痛”和“恐惧失去”的情感!这情感如此陌生,却又如此熟悉,仿佛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,只是被遗忘的尘埃掩盖!
他深吸一口气,在床边盘膝坐下。闭上双眼,摒弃一切杂念。意识沉入丹田深处,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团冰冷而强大的本源灵焰。
第一次,他不再是为了战斗或威慑而催动力量。第一次,他尝试着去“感受”这力量,去“驯服”它。他想象着于登登指尖传来的温暖,想象着她体内元丹的柔和脉动,想象着她醒来时那双明亮的眼睛…
冰冷的灵焰,在他小心翼翼的引导和心念的约束下,竟真的褪去了一丝狂暴,多了一缕难以言喻的…温柔?一丝微弱却凝练的、带着淡淡白金色泽的灵焰之力,如同最细的蚕丝,从他指尖缓缓溢出,小心翼翼地探向于登登的心口。
当那缕白金灵焰触及她肌肤的刹那!
嗡——!
于登登体内沉寂的元丹,如同干渴的禾苗遇到了甘霖,猛地发出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震颤!一股精纯的暖流自发涌出,温柔地缠绕上那缕入侵的白金灵焰!
没有排斥!没有冲突!
冰冷的灵焰与温暖的元丹之力,在这一刻,竟如同失散已久的阴阳两极,完美地交融在一起!一股更加蓬勃、更加充满生机的暖流,在交融中诞生,如同涓涓细流,缓缓流淌过于登登枯竭的经脉,滋养着她受损的神魂!
于登登原本微弱的呼吸,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。紧蹙的眉头,也微微舒展。
陆炎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。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那交融的暖流,感受到了元丹传递出的微弱却坚定的求生意志!更感受到了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无法言喻的满足和安宁!仿佛缺失的一部分,终于归位!
灵焰初醒,不仅是为了救人,更是在这生死边缘,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那被遗忘的情感纽带,点燃了灵魂深处沉寂的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