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棠踩着薄冰往国师府走，斗篷的毛边沾了层细雪，像落了层碎盐。风灌进领口时，她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，不是因为冷，是方才皇后最后那句话，像根冰针，顺着血脉往骨头缝里钻。
刚转过街角，就见刘昭月提着裙裾奔过来，银红的袄裙在雪地里像团跳动的火。“沈棠！”她一把攥住沈棠的手腕，指腹带着练武场的薄茧，“我刚从宫门口听侍卫说，皇后把你叫去凤仪宫了？她没给你气受吧？”
沈棠摇摇头，想扯出个笑，嘴角却僵着。刘昭月哪里肯信，眉峰竖得更高：“她是不是提漆言了？我就知道！上次在练武场，她的人就没安好心，这会儿准是又拿他说事！”
正说着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漆言穿着件半旧的墨色棉袍，领口歪着，显然是听到消息就往外跑，连扣子都没系好。他看到沈棠，脚步顿了顿，喉结滚了滚才开口，声音带着点喘：“你……回来了。”
刘昭月见他这副模样，火气更盛：“你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？皇后明摆着是冲你来的！她刁难沈棠，不就是想拿捏你吗？走，咱们现在就去找陛下说清楚！”
漆言的目光落在沈棠冻得发红的指尖上，那点刚被刘昭月攥出的红痕，在雪光里格外刺眼。他忽然扯了扯嘴角，笑意比殿外的寒风还冷：“找陛下？陛下忙着给太子筹备接风宴，哪有功夫管我们这些的破事。”
沈棠抬头看他，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，只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皇后说得对，我连自己都护不住……”
“放屁！”刘昭月踹了脚旁边的雪堆，雪沫子溅起来，“当时镇国公父父谋反我们齐心协力拿出证据，你护不住人？那我呢？沈棠呢？我们是等着让人拿捏的吗？”
漆言的肩膀颤了颤，没说话。沈棠忽然轻轻挣开刘昭月的手，走到漆言面前，抬手替他系好松开的领口。她的指尖碰着他颈间的皮肤，凉得像雪，却让漆言猛地屏住了呼吸。
“皇后说，腊梅折了是意外。”沈棠的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得很，“可我记得，前日收到的腊梅，枝桠断口是齐的，分明是被人用刀砍的。”
她抬眸，眼底没有了在凤仪宫的怯懦，反倒亮得很：“她能让腊梅折，我就能让它再开。她能选路，我也能。”
刘昭月愣了愣，随即笑起来，拍了拍沈棠的背：“这才对嘛！咱们沈棠什么时候怕过事？”
漆言垂眸看着沈棠，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，像落了星子。他忽然伸手，把自己半旧的棉袍解下来，裹在了沈棠身上。棉袍带着他的体温，还有淡淡的松木香，驱散了些寒意。
“路是自己选的。”他低声说，这次没避开她的目光，眼底结的冰像是化了点，“但不必一个人走。”
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，刘昭月却觉得浑身都热起来。她抬手抹了把脸，把雪沫子蹭开：“走！回府！我让厨房炖锅羊肉汤，暖乎暖乎！至于皇后那儿……”她哼了声，“她不是想等吗？咱们就慢慢让她看。”
三个人并肩往国师府走，脚印在雪地上叠着，被风很快填了些，却终究是留下了痕迹。远处凤仪宫的琉璃瓦在暮色里闪着冷光，而他们身后，国师府的灯笼正亮起来，暖黄的光透过窗纸，在雪地上投下片温柔的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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