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内暖意融融,鎏金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,烟气袅袅缠上梁柱上的金龙浮雕,倒添了几分喜庆。龙椅上的皇帝满面红光,刚听完沈彦舟将军奏报边关战事,此刻正抚着胡须大笑:“好!打得好!沈爱卿带的兵,果然没让朕失望!”
皇后端坐于皇帝身侧的凤座上,一身绣金凤的朝服衬得她面容端庄,只是那目光扫过阶下时,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。她看向太子漆策时,眼底瞬间漾起柔和的笑意,仿佛落了层暖光——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嫡子,是她后半辈子的依仗。可当视线掠过漆言,那笑意便冷了下去,眉梢微蹙,像是见了什么碍眼的东西,连带着看向沈棠、刘昭月时,眼神也淬了冰似的,带着几分嫌恶。沈棠是沈国师的女儿,偏生和不受宠的漆言走得近;刘昭月是武将之女,性子野得没规矩,两人在她眼里,都算不上配得上皇家的姑娘,更别提还总围着漆言转。
皇帝的目光扫过阶下众人,落在沈砚舟、刘将军身上时满是嘉许,看向沈国师时也带了几分温和,连对沈棠、刘昭月这两个小辈,眼神里都透着笑意。唯独掠过五皇子漆言时,那笑意淡了下去,只淡淡一点头,仿佛多看一眼都嫌多余。
漆言垂着眼,一身素色常服在金碧辉煌的殿里显得格外不起眼,仿佛天生就该待在这种被忽略的角落。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,对周遭的热闹恍若未闻——反正这么多年,他早就习惯了父皇的冷淡,也习惯了皇后那不加掩饰的厌恶。
“明日就在长乐宫摆庆巧宴,”皇帝兴致颇高,拍了拍龙椅扶手,“文武百官都来热闹热闹,也让大家伙儿沾沾你们这些功臣的喜气!”
刘将军朗声应道:“陛下圣明!”刘昭月在一旁偷偷拉了拉沈棠的袖子,眼里闪着兴奋的光,小声道:“听说御膳房新做了琉璃糕,明日肯定能吃到。”沈棠忍不住弯了弯唇,刚要回话,就见漆策忽然开了口。
“父皇说的是,”漆策声音清朗,带着太子特有的沉稳,他转向沈砚舟微微颔首,“沈将军辛苦,这接风宴也该好好办一场。”说着,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漆言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眼神里却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——那眼神像是在说:你看,就算你在,父皇也不会让你个体弱子子去,这里的荣光,从来都与你无关。
皇后在凤座上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落在漆策身上,带着赞许:“策儿说的是,沈将军和将士们辛苦,是该好好犒劳。”她顿了顿,视线再次扫过沈棠和刘昭月,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,“你们这些小辈也该学学规矩,明日宴上莫要失了体统。”
刘昭月脸上的笑僵了僵,沈棠抿了抿唇,低头应了声“是”。漆言始终垂着眼,仿佛皇后的话与他无关,只是放在袖角的手悄悄攥紧了。
皇帝没察觉这细微的暗流,又说笑了几句,便挥挥手:“都退下吧,明日卯时,长乐宫别迟到。”
众人躬身行礼,依次退出金銮殿。宫道上积雪刚扫过,露出青石板的纹路,沈砚舟正和刘将军说着边关的事,沈国师在一旁偶尔插话,刘昭月拉着沈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满是少年人的鲜活。
漆言落在最后,像个游离在外的影子,默默地跟着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漆策的声音,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前面的笑语:“沈棠,你留一下。”
沈棠一愣,停下脚步回头。漆策站在几步开外,明黄色的太子常服在日光下格外醒目,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,眼神却直直地看向沈棠,不知有什么事。
刘昭月也停了下来,有些疑惑地看着漆策。沈彦舟和沈国师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解。
只有漆言,脚步未停,继续往前走了两步,却在无人注意的角度,悄悄侧过了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