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岁的时辰渐深，炭盆里的火越烧越旺，映得满室红光。刘将军和沈国师凑在一处，就着棋盘说些边关的事，时而低声讨论，时而朗声大笑，棋盘上的黑白子落得清脆。刘夫人则拉着沈母在里间挑拣来年的新布样，说要给孩子们做几身新衣裳，针脚线影里都是家长里短的温软。
刘昭月缠着沈砚舟教她射箭，从箭靶说到战场，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：“沈大哥，开春你是不是又要回营？我跟你说，我最近箭术进步可大了，上次在围场还射中了只兔子呢！”
沈砚舟笑着点头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：“是进步了，但力道还不够。等过了年，我陪你去靶场练练。”
“真的？”刘昭月瞬间蹦起来，差点带翻手边的果盘，被刘夫人从里间探出头嗔了句“稳当些”，才吐吐舌头，乖乖坐回沈砚舟身边，耳朵却红得厉害。
沈棠抱着雪团坐在窗边，看漆言正蹲在廊下，小心翼翼地给那只兔子喂菜叶。竹笼敞着口，兔子却不跑，只缩在他手边小口啃着，雪白的毛蹭得他袖口都沾了些绿屑。 沈棠拢了拢身上的披风，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，她下意识往廊下退了半步，正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“站稳了。”漆言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落下，带着点木炭火的暖意。他伸手扶她的肩，指尖刚碰到她的袄子，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，转而捡起她脚边掉落的一片梅花瓣，“这花倒比你鬓边那朵像真的。”
沈棠转头看他，他手里捏着那瓣梅，睫毛上沾着点雪，眼神坦坦荡荡，却偏在她望过来时，把梅花往她发间一插，动作自然得像小时候替她摘过的狗尾巴草。
“冷吗？”他忽然问，不等她答，已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，“我不冷。”
袍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，混着淡淡的松木香。沈棠没推拒，只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半旧棉袍，忽然道：“你总这样。” 漆言笑了笑，没接话。
沈棠想了想，看兔子啃菜叶时嘴巴动得飞快，像揣了只小鼓：“叫‘咚咚’好不好？”
“咚咚。”漆言念了一遍，指尖轻轻碰了碰兔子的耳朵，“嗯，挺好听。”
只弯腰抱起竹笼里的咚咚，往她跟前凑了凑：“它也觉得你这里暖和。”
兔子的鼻尖蹭到她的手背，痒痒的。沈棠低头逗弄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望着自己，目光像落了雪的湖面，平静底下藏着说不清的漾动。
远处忽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，一下，两下……整整十下。
“到时辰了！”福叔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年糕走进来，“吃了年糕，岁岁高升！”
众人围拢过来，阿离和无名十九也被沈棠拉着分了几块。年糕糯叽叽的，裹着桂花糖，甜香漫在舌尖，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。
刘将军举起酒杯，对着满堂的人笑道：“新岁新景，愿我等家国安宁，亲友常伴！”
“家国安宁，亲友常伴！”
众人举杯相碰，酒液晃出细碎的光，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。窗外的烟花还在放，爆竹声此起彼伏，雪团追着“咚咚”的影子在院里跑，福叔的笑声混着孩子们的喧闹，像一首最热闹的岁末歌谣。
沈棠望着身边的人——漆言眼里的光比烟花还亮，刘昭月正偷偷看沈砚舟，爹娘和刘叔刘婶相谈甚欢，阿离和无名十九脸上也带着难得的轻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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