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仪宫的铜鹤香炉里飘着宁神的檀香，皇后正亲手为漆策斟了杯新茶，茶汤在白瓷盏里漾出浅碧的涟漪。
“刚及冠就该有储君的样子，”她指尖拂过茶盏边缘，语气是惯常的温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，“东宫后院空了这些年，朝臣们早有微词。过了上元节，该把选妃的事提上日程了。”
漆策握着茶盏，指尖的暖意漫到心底。他知道，母后在外人面前是何等说一不二的性子，多少人暗地里称她“铁腕”，可在他面前，永远留着三分慈母的柔软。
“儿子的婚事，全凭母后做主。”他垂眸道。
皇后却笑了，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：“别跟母后打太极。你大年初一跑沈府去，还邀了沈棠上元节入宫，当哀家不知道？”
漆策的耳尖微微发烫，刚要辩解，就听皇后继续道：“沈棠那丫头，确实挑不出错处。沈国师教出来的女儿，举止有度，眉眼间是大家闺秀的气派，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，容貌更是没的说——上次皇上生辰宴，她的舞姿举手投足间，多少王公世子盯着看，眼睛都直了。”
话锋一转，她捻茶盖的手指微微收紧：“可哀家不喜欢她。”
漆策抬眼，对上皇后的目光。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，此刻凝着些微冷意。
“不是她不好，是她站错了地方。”皇后的声音轻下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，“你看她跟那个贱种走得多近？还有那个刘昭月，三个凑在一起，简直是眼里没旁人。他是什么性子？看似温吞，心里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。沈棠是沈国师的女儿，刘昭月是镇北侯的掌上明珠，这两个要是都成了漆言的助力，你觉得你的位置还稳当？”
漆策沉默着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。他知道母后的顾虑——当年父皇属意过老五，若不是母后步步为营，他未必能坐稳这个太子之位。
“但话说回来，”皇后话锋又软了些，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纵容，“你若真喜欢她，也不是不行。沈氏是百年望族，沈国师在朝中威望极高，娶了沈棠，等于把沈家牢牢绑在你这边。至于她心里的那点念想……到了东宫，有的是时间磨。”
她放下茶盏，伸手拍了拍漆策的手背，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：“漆言是你的对手。沈棠再好，只要她跟老五不清不楚，就该敲打敲打。当然了，”她话锋一收，语气里透出惯有的掌控力，“若她能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，安安分分做你的太子妃，哀家自然也会待她如亲女。”
漆策望着母后鬓边的赤金镶珠抹额，想起小时候他染了风寒，母后守在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，用自己的手一遍遍试他的体温。这世上，最盼着他好、最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的，从来只有眼前这个人。
“母后，”他低声道，“儿臣明白，不过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别不自量力 。”
皇后满意地点点头，又絮絮叮嘱了几句东宫事务，才让他回去。走出凤仪宫时，日头已经西斜，宫墙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极了母后为他铺的路——看似平坦，实则每一步都藏着权衡与护佑。
他想起沈棠在梅园里笑的样子，那样明媚，却也那样刺眼。母后说得对，有些东西，不能只看表面。可心底那点莫名的悸动，却像初春的草芽，在权力的土壤里，悄悄拱出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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