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三章——陈情旧梦(下)

他仰头灌了口酒，笑道："还是蓝二公子细心。"

蓝忘机在他身边坐下，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荷塘上。月色映在他眸子里，像是落了满池的碎银。

"在想什么？"魏无羡撞了撞他的胳膊。

"在想......"蓝忘机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当年你在这里，是不是也常这样喝酒？"

魏无羡一怔，随即笑了："是啊，那时候总偷江叔叔的酒喝，每次都被江澄追着打。"他晃了晃酒坛，"说起来，还是云梦的酒对胃口。"

蓝忘机没有说话，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酒葫芦，递了过去。

"这是......"魏无羡接过，打开一闻，眼睛亮了，"天子笑！你从哪里弄来的？"

"藏书阁暗格里。"蓝忘机道，"当年你藏的，我没扔。"

魏无羡的心猛地一颤，握着酒葫芦的手指微微收紧。那是他少年时藏在云深不知处的，后来被蓝忘机搜了去，他还以为早就被扔了。

"你......"他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蓝忘机转头看他，眸色温柔："魏婴，有些东西，是扔不掉的。"

晚风拂过荷塘，带来阵阵莲香。魏无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。他连忙转过头，仰头猛灌了几口酒，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。

就在这时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江澄的声音划破夜空："魏无羡！蓝忘机！出事了！"

两人对视一眼，立刻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。

出事的是莲花坞的地牢。

地牢里关押着几个最近抓到的温氏余党，此刻却已全部倒在地上，七窍流血，死状凄惨。牢房的石壁上，用鲜血画着一个巨大的阴虎符纹路。

"什么时候发现的？"魏无羡的脸色凝重。

"刚刚巡夜的弟子发现的。"江澄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，"这些人虽然是温氏余党，但罪不至死，竟被人如此残忍地杀害！"

魏无羡蹲下身，检查了一下尸体，眉头紧锁："是被怨气活活吞噬而死的，但手法比阴虎符更阴毒。"

蓝忘机的目光落在石壁上的纹路："这纹路......少了核心部分。"

"你的意思是？"魏无羡抬头。

"对方在故意引诱我们。"蓝忘机道，"他想用这些人的死，逼我们找出阴虎符的核心。"

江澄怒道："简直狂妄！"

魏无羡站起身，走到石壁前，指尖拂过那些血腥的纹路："他想要核心，说明他还没有找到。当年我销毁阴虎符时，将核心碎片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。"

"在哪里？"江澄追问。

魏无羡的目光望向荷塘深处："在那里。"

荷塘中央有一座小小的湖心亭，是当年江枫眠亲手所建。

魏无羡带着众人乘着小船来到亭中，他蹲下身，在亭柱旁摸索了片刻，忽然用力一按。只听"咔哒"一声，亭柱底部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。

暗格里放着一块黑色的碎片，比之前找到的任何一块都要大，上面刻着的纹路也更加复杂。

"这就是阴虎符的核心？"蓝景仪好奇地凑过来。

"嗯。"魏无羡将碎片拿起，"有了它，才能重造阴虎符。"

他话音刚落，周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，荷塘里的荷叶剧烈地晃动起来，水面掀起层层巨浪。

一个黑影从水底窜出，落在湖心亭的栏杆上，正是之前在古城见到的那个黑衣人。

"魏无羡，多谢你帮我找到核心。"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。

"你到底是谁？"魏无羡握紧了核心碎片。

黑衣人缓缓摘下面具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。

"是你！"魏无羡、江澄和蓝忘机同时惊呼。

那人竟是早已死去的温逐流！

"没想到吧。"温逐流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，"当年我并没有死，只是被温晁抛弃，侥幸活了下来。这些年，我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，就是为了今天！"

"你想重造阴虎符？"魏无羡怒道，"你可知这会带来多大的灾难？"

"灾难？"温逐流笑了，"对我来说，这是复仇的利器！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温氏的人，都付出代价！"

他说着，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把长剑，朝着魏无羡刺来。

蓝忘机反应极快，避尘剑出鞘，挡住了温逐流的攻击。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，剑光闪烁，气劲四射，湖心亭的栏杆被打得粉碎。

江澄也拔出三毒，加入了战局。温逐流的修为本就不弱，这些年又不知修炼了什么邪术，竟以一敌二不落下风。

荷塘里的怨气被调动起来，化作无数水箭，朝着温逐流射去。

温逐流被水箭逼得连连后退，他怒吼一声，周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黑气，将水箭尽数挡下。

"魏无羡，你的怨气对我没用！"他狞笑道，"我早已修炼了能抵御怨气的功法！"

魏无羡的脸色沉了下来，他没想到温逐流竟有如此准备。

就在这时，温逐流忽然虚晃一招，避开蓝忘机和江澄的攻击，身形一闪，朝着魏无羡扑来，目标正是他手中的核心碎片。

魏无羡下意识地后退，却不小心踩空，朝着荷塘里坠去。

"魏婴！"蓝忘机惊呼，连忙飞身去抓他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魏无羡忽然将核心碎片朝着温逐流扔去："给你！"

温逐流下意识地去接，就在他握住碎片的瞬间，碎片忽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
"这是......"温逐流脸色大变。

"这是我早就设下的禁制。"魏无羡的声音从水中传来，"一旦阴虎符的核心被心术不正之人触碰，就会自行销毁！"

核心碎片在温逐流手中寸寸碎裂，化作点点星光，消散在空气中。温逐流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，目眦欲裂。

"不！"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
蓝忘机趁机一剑刺中他的胸口。温逐流倒在地上，身体渐渐化为黑烟，彻底消失了。

风波平息，蓝忘机连忙跳入荷塘，将魏无羡救了上来。

"你怎么样？"他抱着浑身湿透的魏无羡，声音里带着急切。

魏无羡咳了几口湖水，笑了笑："没事，就是喝了几口脏水。"

江澄看着他们，脸色复杂，最终还是忍不住道："下次别这么冒险。"

魏无羡嘿嘿一笑："知道了，江宗主。"

几日后，莲花坞恢复了平静。

魏无羡站在码头，看着准备返回云深不知处的蓝忘机，忽然有些不舍。

"蓝湛，"他开口，"以后有空，我能去云深不知处看你吗？"

蓝忘机看着他，眸色温柔："云深不知处的大门，永远为你敞开。"

魏无羡笑了，笑得像个孩子。

蓝忘机转身登上小船，蓝思追和蓝景仪也跟了上去。小船缓缓驶离码头，蓝忘机站在船头，回头望着魏无羡，衣袂在风中飘动。

魏无羡挥了挥手，直到小船消失在视线里，才转身往回走。

江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，递给他一坛天子笑。

"喝吧。"江澄的声音有些别扭，"以后想来莲花坞，随时都可以。"

魏无羡接过酒坛，打开喝了一大口，笑道："谢了，江澄。"

夕阳西下，金色的余晖洒在荷塘上，波光粼粼。魏无羡靠在岸边的柳树下，喝着酒，看着远处的白墙黑瓦，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。

云深不知处的月光，云梦的莲香，还有身边的人，都会一直陪着他。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