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像一层湿漉漉的纱，裹着整座山头。林晚秋站在院子里，手指死死攥着那张字条。纸边被汗水洇湿了，墨迹有些模糊。
她听见屋檐下竹篓轻响，抬头看见陆战霆正把干柴往墙根堆。他后颈上那道疤在晨光里泛着暗红，那是前阵子帮她赶走王富贵时留下的。
“真要去扫墓？”她问。
“嗯。”他弯腰拎起竹篓，“坟头草该割了。”
煤油灯芯啪地爆了一声。林晚秋盯着桌上那枚军牌护身符，铜片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。那天他悄悄塞给她时，手心还带着火药味儿。
窗外传来吱呀声。她掀开窗帘一角，看见陆战霆已经走到村口。他背着竹篓，脚步很稳，却时不时回头望路。
林晚秋摸了摸脖子，那里本该挂着护身符。她昨晚把它摘下来擦了擦，此刻掌心还留着金属压出的红印。
院角的野猪獠牙插在木桩上，尖端泛着冷光。昨夜风大，吹得它微微晃动。
她换了双布鞋，系头巾时瞥见窗棂晃了一下。再看时，只有风吹过空荡荡的窗台。
陆战霆已经走远了。
林晚秋抓起门后的镰刀，装作要去割草，实则踩着他脚印往山上走。露水打湿了裤脚，她数着心跳，一步一滑地往上爬。
半山腰传来石头滚落的声响。她慌忙躲进树丛，发丝勾住枯枝，生生扯断了一截麻花辫。
远处传来一声冷笑，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雾气越来越浓。林晚秋扶着湿滑的青苔往前挪，突然看见前方灌木分开，露出一小片空地。
陆战霆跪在坟前，手里握着把小铲子。他动作很轻，像是怕惊扰了谁。墓碑上刻着“陆母之墓”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，她看不太清。
灌木丛忽然又是一动。一个穿黑衣的人走了出来，手里抱着牛皮纸袋。那人低头说了句什么，陆战霆接过袋子，袖口露出一道旧疤。
林晚秋瞳孔一缩。那疤和他后颈上的那道一样，都是陈年伤。
黑衣人转身时，侧脸映在晨光里。林晚秋猛地捂住嘴——那人竟和茶馆里和王富贵密谈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！
陆战霆焚香的动作顿住了。他缓缓抬头，目光如刀扫向山坡。林晚秋屏住呼吸，想起那天晚上他说：“没人能动你。”
山鸟扑棱棱飞起，第一只、第二只、第三只……一直到第七只才停。
陆战霆没动，却也没继续祭拜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土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，却又不愿点破。
林晚秋转身就跑。脚下青苔太滑，她撞断几根枯枝，惊起更多山鸟。衣角沾了野莓汁，在晨雾里红得刺眼。
她听见身后没有动静，却知道他一直在看着。
回到家，煤油灯芯又爆了一声。林晚秋假装整理灶台，擦拭掌心冷汗。外面雪粒子开始敲窗，细碎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慌。
门开了。
陆战霆抖了抖斗篷上的“雪”。林晚秋眯眼一看，那是撒在坟头的纸钱。
他目光扫过她的脖子，发现军牌不见了。沉默片刻，从怀里掏出那枚护身符，轻轻挂回她颈间。指尖擦过锁骨，留下一阵灼热。
“别怕。”他低声说，呵出的白气落在她耳畔，和那天晚上“没人能动你”一样，带着山林里的风霜气息。
雨越下越大，敲打着窗棂。林晚秋盯着桌上的军牌倒影出神。手指抚过金属纹路，想起今早黑衣人递出纸袋时，隐约看见的军徽暗纹。
她悄悄把断掉的麻花辫残段藏进灶灰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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