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进来,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虞昭昭一夜未眠,此刻正跪坐在龙床外侧,看着萧景珩沉睡的侧脸。
他睡着的模样与醒时截然不同——眉间那道常有的皱褶舒展开来,凌厉的下颌线也柔和了几分,甚至显得有些年轻脆弱。
虞昭昭的目光落在他颈侧的脉搏处,那里皮肤很薄,能清晰地看到血管的跳动。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发髻,那根淬了毒的银针依然藏在原位。
只需一瞬,她就能结束这个灭国仇人的性命...
"看够了吗?"
萧景珩突然睁眼,漆黑的眸子清明得不像刚睡醒的人。
虞昭昭的手指僵在半空,心跳骤然加速。
"陛下恕罪。"她迅速低头,掩饰眼中的波动。
萧景珩坐起身,寝衣领口微敞,露出锁骨上一道狰狞的疤痕。"去给朕倒茶。"
虞昭昭起身走向案几,手指微微发抖。
茶是昨夜备下的,早已凉透。
她背对着萧景珩,趁机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绪。
"动作快点。"萧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。
虞昭昭端起茶盏转身,却见萧景珩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不到半步的距离。
她惊得后退一步,茶盏倾斜,冰凉的茶水溅在两人衣袍上。
"笨手笨脚。"萧景珩皱眉,却没有发怒。
他接过茶盏,一饮而尽,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。
虞昭昭盯着他的咽喉,再次想起藏在发间的银针。
现在不是最佳时机,她需要更周密的计划...
"今日朕要议事,你待在偏殿。"萧景珩放下茶盏,转身走向屏风后的浴池,"过来伺候沐浴。"
虞昭昭咬住下唇,缓步跟上。
屏风后是一个白玉砌成的方形浴池,热气氤氲。
两名太监正往里倒入热水和花瓣,见萧景珩进来,立刻躬身退下。
"脱衣服。"萧景珩背对着她命令道。
虞昭昭的手指在衣带上停顿了一瞬,还是解开了系带。
红袍滑落,露出里面近乎透明的纱衣。她走到萧景珩身后,为他解开龙纹腰带。
萧景珩突然转身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:"你在发抖。"
"水汽太热。"虞昭昭避开他的目光。
萧景珩低笑一声,松开手脱下里衣。
他身材精壮,肌肉线条分明,背上还有几道交错的疤痕,像是鞭伤。
虞昭昭不由多看了两眼——谁能伤到这位暴君?
"好奇?"萧景珩踏入浴池,背对着她坐下,"朕十六岁那年,先帝赏的五十鞭。"
虞昭昭拿起一旁的浴巾,跪在池边为他擦背。
那些疤痕已经泛白,但依然能想象当初皮开肉绽的惨状。
"为什么?"她忍不住问。
萧景珩闭着眼睛,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:"因为朕拒绝处死一个无辜的宫女。"
虞昭昭的手顿了一下。
这和她听说的暴君形象不符——传闻萧景珩弑兄夺位,残暴不仁,怎会为一个小宫女抗旨?
"不信?"萧景珩仿佛看穿她的心思,突然睁眼转头,"人都会变,虞昭昭。特别是当你发现仁慈只会换来背叛时。"
虞昭昭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。
"臣女不敢妄加揣测。"她低下头,继续手上的动作。
沐浴完毕,萧景珩换上朝服去了前殿,留下虞昭昭一人在偏殿。
她终于得以喘息,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巡逻的侍卫——比平日多了三倍,显然是防着她。
"姑娘..."红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压低到几乎听不见。
虞昭昭迅速走到门边,隔着门缝问:"怎么样?"
"小顺子被关在慎刑司,老奴打探不到消息。"红袖的声音带着哭腔,"还有,您要的东西老奴带不进来,侍卫搜身太严了。"
虞昭昭闭了闭眼。
萧景珩切断了她的所有退路,但她还有最后一张牌——发间的银针。
"去打听陛下今日的行程。"她低声吩咐,"尤其是用膳的时间和地点。"
红袖应了一声,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午时将近,一名宫女送来午膳。
虞昭昭看着那些精致的菜肴,突然有了主意。
"陛下在哪里用膳?"她柔声问。
宫女低着头:"回姑娘,陛下在御书房与几位大人议事,传膳过去了。"
虞昭昭点点头,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塞给宫女:"麻烦姐姐帮我带句话给陛下,就说...我亲手做了点心,想请陛下品尝。"
宫女犹豫了一下,还是收下镯子退了出去。
虞昭昭立刻行动起来。
她将几样点心和水果摆入食盒,然后迅速从发髻中取出那根银针,在几块桂花糕上轻轻扎了几下——针尖上的毒无色无味,遇热则毒性更强。
她的手很稳,心跳却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。
这是孤注一掷的行动,若失败...
"姑娘,陛下说晚些过来。"宫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吓得虞昭昭差点失手掉落银针。
"知道了。"她强作镇定地回答,迅速将银针藏回发髻,整理好食盒。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。
虞昭昭坐在桌前,盯着那个食盒,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——萧景珩会吃哪块点心?毒发需要多久?她该如何脱身?
日影西斜时,殿外终于传来脚步声。
萧景珩独自一人走了进来,朝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深蓝色常服,看起来比平日随意许多。
"听说你做了点心?"他径直走到桌前,目光落在食盒上。
虞昭昭站起身,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:"是...是臣女的一点心意。"
萧景珩掀开食盒盖子,里面的点心精致可人。
他拿起一块桂花糕,在指尖转了转:"朕记得你虞国人最爱桂花。"
虞昭昭屏住呼吸,看着他将糕点送到唇边——
"陛下!"李德全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,"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!"
萧景珩放下糕点,眉头紧锁:"拿来。"
虞昭昭的心沉了下去。
差一点,就差一点...
萧景珩快速浏览完军报,脸色阴沉如水。
他转向虞昭昭:"朕有事处理,晚些再来尝你的点心。"
虞昭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"国事要紧,陛下请便。"
萧景珩深深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去。
虞昭昭瘫坐在椅子上,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。
她看着那盒差点成为凶器的点心,突然感到一阵后怕——如果萧景珩真的吃了...
夜幕降临,萧景珩没有回来。
虞昭昭将食盒里的点心全部倒入恭桶,只留下几块无毒的点心摆在表面。
她刚做完这些,殿门就被推开了。
萧景珩大步走进来,身上带着夜风的寒意。
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所剩无几的点心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"看来朕错过了美味。"
"陛下忙于国事,臣女不敢打扰。"虞昭昭低着头回答。
萧景珩走到她面前,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:"你知道吗?北境军报来得真是时候。"
虞昭昭心头一紧:"陛下何意?"
"朕的意思是,"萧景珩的手指收紧,捏得她生疼,"若那军报晚到一刻,朕现在可能已经毒发身亡了。"
虞昭昭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他知道了?怎么可能?
"陛下说笑了..."她强撑着回答,声音却已经不稳。
萧景珩突然松开她,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扔在桌上。
布包散开,露出里面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——正是虞昭昭藏在发髻中的那根。
"找得很隐蔽,可惜朕的暗卫更专业。"萧景珩冷冷地说。
虞昭昭双腿发软,却倔强地挺直腰背:"既然如此,陛下为何不当场揭穿?"
"朕想看看,你会不会改变主意。"萧景珩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"可惜你没有。"
虞昭昭突然笑了,那笑容疯狂而美丽:"陛下希望一个亡国公主忘记血海深仇?"
"不。"萧景珩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"朕希望你记住,谁才是掌控生死的人。"
他拖着虞昭昭走出殿门,穿过长长的回廊,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。
推开沉重的铁门,里面是一间阴暗的刑室,墙上挂满了各式刑具。
虞昭昭的心跳如鼓,却昂着头不肯示弱:"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"
萧景珩将她推到一张铁椅上,亲自用锁链扣住她的手腕。"朕不杀你。"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,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,"朕要你生不如死。"
虞昭昭咬紧牙关,不让自己发抖。
萧景珩退后几步,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血迹斑斑的木桌。
"说说吧,虞国的昭阳公主。"萧景珩的声音在空旷的刑室里回荡,"你的叔父送你过来,是希望你杀了朕,还是希望朕杀了你?"
虞昭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。
她沉默片刻,决定实话实说:"他希望我死在您手里。这样既能除掉我这个前朝余孽,又能激起虞国旧民的反抗情绪。"
萧景珩点点头,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:"聪明的选择——说实话。"
"陛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为何不直接处决我?"虞昭昭反问。
"因为朕喜欢危险的东西。"萧景珩站起身,绕到她身后,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,"特别是美丽又危险的东西。"
他的手指突然收紧,扯住虞昭昭的头发迫使她仰头:"从今天起,你搬进朕的寝宫。每时每刻都在朕的视线范围内。"
虞昭昭瞪大眼睛:"您要囚禁我?"
萧景珩低头,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:"不,朕要驯服你。"
当铁链解开,虞昭昭被带回养心殿时,她表面上顺从,心中却燃起了更旺的火焰。
萧景珩以为这样就能控制她?太天真了。
被囚禁在皇帝身边——这正是她计划的第一步。
"萧景珩,"她在心中默念,"看看最后是谁驯服谁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