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中央突然升起一座石台，台上躺着个浑身缠满锁链的女人。当她抬起头时，我看见一双和郭城宇如出一辙的眼睛，只是那双眼睛里，嵌着与我掌心相同的月牙印记。
"她才是你的白月光？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，不是因为嫉妒，而是因为某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。那女人的脸明明陌生得很，我却觉得心口像是被剜掉了一块，疼得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
郭城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。他的瞳孔里布满血丝，那是从未有过的慌乱，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。
"不准看她！"他嘶吼着把我往暗河边拽，玄铁锁链在他腰间甩得噼啪作响。那些刚爬上身的黑色纹路突然倒卷而回，顺着我的指尖钻进他的伤口，疼得他闷哼出声。
我趁机反手掐住他的喉结，指甲深深陷进他颈间的皮肉里。掌心的月牙印记烫得吓人，和他心口的黑纹像是两块相互吸引的磁石，隔着皮肉都能感觉到那股撕扯灵魂的力量。
"回答我的问题！"我把他按在冰凉的石壁上，出云重莲的花瓣在我们周身疯狂生长，红色汁液顺着石板缝汇成小溪，"当年推我进炼蛊炉的人，到底是不是郭夫人？！"
郭城宇的眼神突然空洞下去，像是被抽走了魂魄。他张了张嘴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，心口的黑色月牙竟开始渗出粘稠的血珠，在锁链的缝隙间蜿蜒流淌。
"不是她..."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，"是我。"
轰隆——
惊雷在头顶炸响，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。出云重莲的花瓣被打得七零八落，露出底下那些拇指大小的蛊虫，在雨水中扭动着肥硕的身子。暗河上的河灯突然同时熄灭，整个庭院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
我感觉掐着他喉咙的手在不听使唤地颤抖。郭城宇的脸在闪电中忽明忽暗，那些往日里冷冰冰的表情全都碎裂成粉末，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。
"是我把你推下去的。"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，那里的皮肤烫得像烧红的烙铁，"那年你在云之羽偷练禁术被发现，长老们要把你挫骨扬灰。我娘说...只要把你献祭给炼蛊炉，郭家就能得到操控万蛊的秘钥..."
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背上。我抬头看见郭城宇的脸上全是水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。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，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，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。
"我在蛊炉里放了子母蛊的母蛊。"他哽咽着把脸埋在我颈窝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"我以为你能活下来...我等了你整整五年..."
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。我低头看见郭城宇正咬着我的锁骨，力道不大，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。暗河里的女人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，锁链碰撞的声响在雨声中格外刺耳。
"姐姐快看！"那女人突然笑起来，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，"城宇弟弟还是这么离不开女人！当年在云之羽是这样，现在还是这样！"
郭城宇的身体猛地一僵。他抬起头，眼神里的脆弱瞬间被冰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狠厉。他突然扯下腰间的玄铁锁链，朝着暗河中央甩了过去。锁链在空中化作一道黑影，精准地缠住了女人的脖子。
"闭嘴！"他嘶吼着用力拽动锁链，女人的身体在石台上剧烈挣扎，锁链勒进她的皮肉里，渗出暗红色的血珠，"要不是你当年偷走徵宫密卷，岳悦怎么会被长老们发现！"
女人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，笑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，听着让人头皮发麻。"密卷？"她猛地挣断锁链，朝着我们的方向伸出手，苍白的指尖在空中胡乱抓挠，"那破玩意儿早就被我烧了！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秘钥，是你啊城宇弟弟！"
郭城宇突然浑身一颤。他踉跄着后退几步，撞到了身后的出云重莲。那些盛开的花朵突然合拢，将他的身体紧紧包裹起来，银色花瓣上的红色汁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，看着就像血。
"岳悦..."他艰难地从花簇中伸出手，掌心的绿光已经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，"杀了我。"
我站在原地没动。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睛里，辣得我生疼。暗河里的女人还在疯狂地笑着，郭城宇被花簇包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，掌心的月牙印记和他心口的黑纹正在相互拉扯，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五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炼蛊炉里翻腾的岩浆，郭夫人冷漠的眼神，还有背后那只突然推过来的手...原来从始至终，我都记错了。
"杀了我，你就能解脱了。"郭城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，那些包裹着他的出云重莲正在慢慢收紧，银色花瓣上浮现出诡异的符文，"子母蛊的反噬已经开始...我死了，你就能彻底摆脱蛊人的身份..."
暗河里的女人突然尖叫一声，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。她的皮肤像烧焦的纸片一样层层剥落，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。"不——！！"她伸出只剩骨头的手朝着郭城宇的方向抓去，"城宇弟弟等等我——！"
"岳悦！"郭城宇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花簇，朝着我扑了过来。他身上的锁链哗啦啦地甩在地上，心口的黑纹已经蔓延到了锁骨，看着像一张狰狞的网。
我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打火机，火焰在暴雨中剧烈摇晃。郭城宇的身体在空中顿了顿，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，随即又被某种决绝取代。他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了我拿打火机的手腕。
"别怕。"他的手掌滚烫，掌心的绿光透过皮肤渗出来，在雨水中凝成细小的光点，"这次换我保护你。"
他突然将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。火焰嗤的一声熄灭了，却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印记，正好覆盖住那个黑色的月牙。郭城宇闷哼一声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，那些蔓延的黑纹突然开始消退，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雨水中。
暗河里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身体彻底化作灰烬，被雨水冲进暗河深处。那些漂浮的河灯重新亮起，只是上面的生辰八字全都变成了郭城宇的名字。
"城宇..."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掌心的月牙印记不再发烫，只是微微发痒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皮肤里钻出来。
郭城宇虚弱地笑了笑，身体晃了晃，靠在了我的肩膀上。他的呼吸很轻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。"徵宫的密道里..."他断断续续地说，"有解蛊的药方...你...你一定要..."
话音未落，他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。我慌忙扶住他，却发现他心口的皮肤正在慢慢裂开，露出底下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。上面爬满了细小的蛊虫，正在啃噬着他的血肉。
"不！郭城宇！"我尖叫着捂住他的胸口，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些往外涌的血。掌心的月牙印记突然发烫，那些啃噬他心脏的蛊虫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，纷纷朝着我的手心爬来。
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。我感觉那些蛊虫正在顺着我的血管钻进心脏，每一寸皮肉都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。郭城宇的身体越来越冷，靠在我肩膀上的头也越来越沉。
"岳悦..."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，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，"别哭...你笑起来...很好看..."
他的手突然垂了下去。我看着他紧闭的眼睛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，顺着脸颊滴在他的胸口。掌心的月牙印记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光芒，那些钻进心脏的蛊虫像是被灼烧般尖叫着化成了灰烬。
庭院里的出云重莲突然同时盛开，银色花瓣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芒。暗河中央的石台缓缓沉入水底，那些河灯顺着水流漂向远方，在黑暗中连成一条发光的路。
我抱着郭城宇冰冷的身体，坐在满地的花瓣中。掌心的月牙印记已经变成了鲜红色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雨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，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。
远处突然传来了警笛声。我抬头看见陈默带着一群警察朝这边跑来，他的脸上满是焦急。庭院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，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，和眼前这片诡异的花海格格不入。
"岳小姐！郭总他..."陈默跑到我面前，看到郭城宇的样子，突然僵在了原地。他张了张嘴，眼圈瞬间红了，"对不起...我应该早点告诉你..."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轻轻抚摸着郭城宇冰冷的脸颊。他的睫毛很长，闭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安静的孩子。心口那个焦黑的月牙印记还在冒烟，发出淡淡的糊味。
警车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，红蓝交替的光线下，满地的出云重莲看起来像一片凝固的血海。警察在旁边说着什么，陈默在哭，远处有救护车的声音...可我什么都听不见。
掌心的月牙印记突然开始发烫。我低头看见那些鲜红色的纹路正在慢慢消退，变成了和郭城宇心口一模一样的黑色。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，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、模糊...
在失去意识前，我好像听到郭城宇在我耳边轻声说：
"等我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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