咎安1

范无咎第一次把铁链缠上谢必安的手腕时，是想逼他还手。

那时他们刚进庄园，谁都知道这对新来的监管者是双生子，却总见谢必安温吞地跟在范无咎身后，像团抓不住的雾。范无咎憋着股劲——他记得小时候谢必安揍他时有多狠，怎么长大了倒成了这副任人拿捏的样子？

铁链勒得不算紧，却足够让谢必安皱起眉。对方垂着眼看他，月白长衫的袖口被链环压出褶皱，另一只手里的引魂灯轻轻晃了晃，幽光在他眼罩边缘流动。

“无咎，”谢必安的声音很轻，“别闹。”

范无咎偏过头，故意不去看他那只露在外面的、亮得像浸了水的眼睛。他总觉得那只眼睛能看透自己——看透他藏在莽撞里的慌张，看透他故意摔碎谢必安的茶杯时，其实是怕对方觉得自己麻烦。

后来的游戏里，范无咎开始下意识地护着谢必安。看见求生者往谢必安那边扔板，他会带着铁链扑过去挡；听见谢必安的引魂灯发出异常的嗡鸣，他能隔着半个地图冲过去，铁链在身后拖出火星。

谢必安总说他“毛躁”，却会在他追人跑丢时，站在原地等他，引魂灯的光在雾里明明灭灭，像在说“我在这”；会在他被电击枪打中手臂时，用那盏灯替他暖着发麻的指尖，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灯芯。

范无咎有个藏了很久的秘密：他怕黑。尤其是庄园这种不见天日的雾夜，总让他想起当年被困在水里的窒息感。但他从不说，只在谢必安点灯时，悄悄往那片光晕里挪半寸，铁链子不经意地勾住对方的衣摆。

谢必安好像知道。有次范无咎在阁楼打盹，醒来发现自己手腕上缠着圈灯绳，是引魂灯上拆下来的，带着点淡淡的灯油香。谢必安就坐在旁边翻书，侧脸在灯光里柔和得不像话。

“怕你又摔下去。”对方头也不抬地说，耳根却悄悄泛了红。

范无咎没说话，只是把那圈灯绳攥得更紧了些。

真正慌了神的那次，是谢必安为了替他挡一刀，被求生者的道具划伤了后背。范无咎抱着他往回跑时，感觉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，引魂灯的光洒在谢必安苍白的脸上，连那只眼罩都浸了血。

“谢必安！”他吼出声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“你醒着！不准睡！”

谢必安艰难地睁开眼，抬手想碰他的脸，却被范无咎一把抓住。那只手凉得吓人，范无咎把它按在自己发烫的胸口，让他听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
“傻子……”范无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，“谁让你替我挡的？”

谢必安笑了笑，气若游丝：“你笨，反应慢。”

那天之后，范无咎的铁链上多了个东西——是他用谢必安引魂灯的碎玻璃，和自己铁链的铁屑熔在一起，打成了枚歪歪扭扭的环。他把环套在谢必安的手腕上时，动作笨拙得像在解复杂的锁。

“戴着。”他别别扭扭地说，“下次再替我挡刀，我就……”

“就怎样？”谢必安挑眉看他，手腕轻轻转了转，铁环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。

范无咎说不下去了。他看着谢必安眼里的自己，突然伸手把对方揽进怀里，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，却用最轻柔的力度圈住了那个总是包容他的人。

“就……”他把脸埋在谢必安的颈窝，声音闷得像怕被听见，“就再也不跟你闹了。”

谢必安的身体僵了僵，然后慢慢抬手，回抱住他。引魂灯在旁边轻轻晃着，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幅终于完整的画。范无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冷香混着灯油味，比任何光都让人安心。

原来有些牵绊，从来都不是铁链能锁住的。就像谢必安的灯永远为他亮着，而他的铁链，也永远只为护住那片光而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