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约1

杰克第一次在庄园的雾里见到约瑟夫时，对方正站在湖景村的码头边，举着相机对准翻涌的灰雾。银灰色的长发被风掀起，像揉碎的月光，礼帽边缘垂下的黑纱扫过相机镜头，惊起一串细小的雾珠。杰克的雾刃在指尖凝成半寸，却又悄然散去——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这般浓重的雾里，活得像幅精心装裱的油画。

“你就是那个总藏在雾里的绅士？”约瑟夫突然回头，相机镜头转向他，快门声在寂静的码头响起，“你的雾，很适合入镜。”

杰克的礼帽压得更低，遮住半张脸：“摄影师先生对猎物，也这么客气？”他的声音透过雾霭传来，带着老式留声机的沙哑。

约瑟夫轻笑一声，指尖划过相机的黄铜边缘：“我只拍美的东西。”他晃了晃手里的照片，上面竟清晰地映出杰克在雾中的轮廓，像用墨笔晕染开的剪影，“比如，藏在雾里的秘密。”

此后的庄园游戏，他们总在雾最浓时相遇。杰克的雾刃劈开空气，却会在靠近约瑟夫时偏开半寸；约瑟夫举着相机追逐求生者，镜头扫过雾区时，总会多停留几秒，仿佛在捕捉某个不愿露面的身影。

有次在红教堂，约瑟夫被求生者的手电筒照得短暂失焦，身后突然卷起浓重的雾。他以为是监管者的围攻，转身却撞进一片微凉的雾里——杰克的手正挡在他眼前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，带着雾的潮湿。“摄影师的眼睛，不该被这种东西灼伤。”对方的声音很近，像贴在耳边说的。

约瑟夫的指尖触到对方的手套，那里绣着精致的蔷薇花纹，针脚却有些磨损。他突然想起自己相册里那张杰克的剪影，雾在他周身流动，像层温柔的茧。“你的雾，”约瑟夫低声说，“比我的镜像世界更温柔。”

杰克的手猛地收回，转身隐入雾中，只留下一句含混的“荒唐”。可那天的雾，却迟迟没有散去，像谁在红教堂的穹顶下，悄悄撑起了片不会消失的屏障。

他们真正交心，是在一个落雪的夜晚。庄园的钟楼坏了，指针卡在三点零七分，雪花穿过齿轮的缝隙，落进积灰的齿轮箱。约瑟夫正用相机拍摄雪中的钟楼，镜头里突然闯入一道身影——杰克靠在钟楼的墙根，礼帽上落满了雪，平时整洁的燕尾服沾着血污，是刚结束游戏的模样。

“受伤了？”约瑟夫走过去，相机轻轻搁在石台上。他看见杰克的袖口渗出血，染红了半只手套。

杰克别过脸：“与你无关。”

约瑟夫却蹲下身，轻轻拽住他的手腕。雪花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，瞬间融化成水。他解开杰克的手套，看见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。“是求生者的工具箱？”约瑟夫的声音沉了沉，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的手帕，小心翼翼地按住伤口。

杰克没说话，只是看着他垂眸时，睫毛上沾着的雪花。那双总是透过镜头审视世界的眼睛，此刻竟盛满了雪光，温柔得让他心慌。“你不怕我？”杰克突然问，“我的刀，可不长眼睛。”

约瑟夫抬头，笑了笑：“你的雾，不是总在护着我吗？”他把包扎好的手放回杰克膝上，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对方的掌心，“而且，我拍过你的影子，知道它藏着怎样的温度。”

那天晚上，他们并肩坐在钟楼的废墟里，看雪花落满庄园。约瑟夫给杰克讲他在法国的庄园，讲那些被时光定格的照片；杰克则说起雾里的声音，说起那些被遗忘在雾中的故事。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，约瑟夫突然举起相机，拍下了一张照片——杰克的侧脸映在初升的阳光里，礼帽的阴影遮住了伤疤，雾在他身后渐渐散去，露出双难得柔和的眼睛。

“这张，我要自己留着。”约瑟夫把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，那里还藏着那张雾中剪影。

杰克站起身，掸了掸礼帽上的雪：“下次游戏，可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
约瑟夫笑着举起相机：“我等着。”他看着杰克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，突然发现对方的雾留下了一缕，缠绕在自己的相机上，像根看不见的线。

后来，庄园的雾里总飘着淡淡的玫瑰香，那是杰克的雾刃划过蔷薇丛时带起的；约瑟夫的相册里，多了许多张雾的照片，每张照片的角落，都藏着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。他们依然在游戏里追逐，却总会在雾最浓时，给对方留下一片不会被打扰的空间。

就像此刻，杰克站在雾里，看着约瑟夫举着相机拍摄月光下的墓碑。雾轻轻漫过摄影师的银灰色长发，把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晕染成一片，再也分不清哪缕是雾，哪缕是光。